迷恋放逐的天涯浪子
其实,再度出国一直是我的心愿,我是一个浪子,我喜欢这个花花世界。随着年岁的增长,越觉得生命短促,就因为它是那么的短暂,我们要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三毛
1972年,三毛收拾好爱情逝去的心伤,决心再次远行。
终究还是个停不下来的人,没有了爱情,没有了安定,只能再一次流浪,纵然漂泊总是苦,亦是停不下来的。
回望三毛的一生,多数的时间是在异乡漂流。想来也并非都是为着爱情,还是因了她骨子里蠢蠢欲动的渴望,她迷恋放逐。人生如梦,是常人性情大作之时的感慨,然而,对于三毛,人生真真像极了一场梦。她在三十岁之前便已经在如梦的境地中游走了西班牙、巴黎、柏林、芝加哥,还有台北。多少个时日,三毛是在陌生的地方醒来,她有时甚至在晨起的阳光中,需要用力思考自己身在何处。所以,她时常打趣自己:真不知是蝴蝶梦我,还是我梦蝴蝶,颠颠倒倒,半生也就如此过去了。
1971年,她归来,带着期待与思念,欣喜地回到台北。在三毛心中,彼时的回归是要落叶归根,寻到自己人生的归宿。然而,世事难料,失败的爱情、扼腕叹息的婚姻,一股脑的悲伤侵袭而来,在这些无奈面前,三毛没有逃避,决绝地选择了坚强。她的坚强,便是要独自敞开心胸去面对一切苦难与未知。于是,她便又要离去。
回台三年,我有过许多幸福的日子,也遭受到许多不可言喻的伤痛和挫折,过去几年国外的教育养成了我刚强而不柔弱的个性。我想在我身心都慢慢在恢复的情况下,我该有勇气再度离开亲人,面对自己绝对的孤独,出外去建立新的生活了。
尽管都说女人如水,但世间就是有这样一种倔强而坚韧的女子,精神中的韧性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力量。她不屈就于悲伤与苦难,毅然决然地选择独自去面对。尽管前程未卜,尽管无奈,尽管生活无数次残忍磨砺,她也始终坚信世事的美好。
决心定下来,便开始思索,这一趟,要去往哪里。
那时,台北一位友人转交了一封信给她。那是一封来自西班牙的信,信中有一个希腊神话中海神一般模样的年轻男子,他留着大胡子,站在潮起的海浪中捕鱼。三毛记得,深深地记着,那个男孩子,明眸皓齿,总是拿着法国帽,烂漫地笑着。那张照片是他的近照,他在信中那样切切地讲:
过了这么多年,也许你已忘记了西班牙文,可是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在我十八岁那个下雪的晚上,你告诉我,你不再见我了,你知道那个少年伏枕流了一夜的泪,想要自杀?这么多年来,你还记得我吗?我和你约的期限是六年。
是了,是那个曾经让三毛无尽欢喜的男孩子,荷西。六年过去,他来提醒她当初的约定。
三毛曾讲她对西班牙有着一种近乎乡愁的情感。这种感情许是因为西班牙人的直白纯善让三毛感觉自在,许是西班牙的风景过分旖旎动人,又或者,是那里有一个值得牵念的人。无论真相是怎样,三毛读完了信,热热地写了:荷西,我回来了。这一下便定了去处:西班牙。
如此这般,便是又要分别,母亲自然是千般不舍,甚至一起跟去了香港送别。然而,纵是送得再远,亦是要别。登机之际,三毛看着母亲的凄然的眼睛,心已是痛得无以复加:
不要望吧,望穿了我也是要分离的。移民的人问我填了离港的表格没有,我说没有,讲话时声音都哽住了。挤出队伍去填表,回头再看了母亲一眼,再看了一次,然后硬下心去再也不回头了,泪是流不尽的。拿起手提袋,我仰着头向登机口走去。就那样,我再度离开了东方。
默然地一转身,便又走了。
三毛离去如许年,心中对她的每一次离别还是不能释怀。每每读起她分离时的文字还是觉得感伤,仿若那离别还在眼前一般。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只难留。
就这般,便又去了,心中想讲一句休休,又怕她凝视异国的流水时,再添一段新愁。
唉,休休,休休。
我们看三毛远去,心中总是痛楚。知道她亦是伤怀的,但又总是那样决绝地不回头地走。倔强的女子啊,你勾起了我们多少心殇。然而,愈是伤痛,便愈是爱她爱得紧密。
你向前走
你没有回头
像时光顽皮的开溜
你向前走
你没有回头
像舞娘离场的衣袖
你向前走
你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