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很少笑,常常一副桀骜不驯不甚好接触的样子。
印象中的他,总是骑着一辆大金鹿牌自行车,横梁上还套着一圈深紫色的布,这倒跟他桀骜不驯的脸不很相称。
我在中学时本是学霸一枚,但阿南是你压根无法企及的神一样的存在。
老师经常提起他的名字,夸他如何刻苦努力,说他考试如何神勇,说他是个让家长和老师都非常省心的乖孩子。
“连下课时间,都在看笔记,也从来都不惹祸。”这是我们班主任的原话。
而此刻,坐在我对面的曾经的神,却给我讲述了我所不知道的当年的他和现在的他。
从小学五年级开始,阿南每晚都失眠。
那时候在学校,每天中午有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就是趴在桌子上睡,他说他没有一天是睡着的。
那一个小时里,阿南听着教室里或轻或重的鼾声,对他来说,是实实在在的折磨。
我问他为什么失眠,为什么睡不着。
他说就是神经紧绷着,时时刻刻都在想书上的知识。越临近考试越紧张,害怕这次考不了第一。
我很是不解:“第一名对你那么重要吗?”
“重要,在当时那毕竟是证明自己价值的唯一方式。我家境一般,长得又不帅,就只能学习了。而且,如果我没有考第一,我父母的脸色就很难看了。”
我问他:“你干过的最坏的事情是什么?”
他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来,他从小就听话,不顽皮,甚至连随地吐痰都没有过。
我说:“你这样过得太惨了,我有个想法,今天我们吃了饭之后,就从后门跑出去,我们不埋单,直接跑!”
他拧着眉毛问我:“啊,这怎么能行啊?”
02
听到阿南的话,我马上想到了我的朋友宁远写的一本书——《真怕你是个乖孩子》。
我小时候也多想当个乖孩子,为了当这别人眼中的乖孩子好多次委屈了自己。大人们说,乖孩子是不能随便骂人的,乖孩子读书要认真,乖孩子不能在外面疯玩,乖孩子就是要和别的乖孩子一样……
为当好这乖孩子,我曾经是那么害怕和别人不一样,害怕到甚至为不断长高、长得比小伙伴们高的个子抱歉。可我越是想和别人一样,就越是不一样,我知道我身体里那些被我抑制住的与自由有关的因子正在疯长,正在发酵,终有一天,它们会变成一股摧毁旧我的力量。
有一天我终于不乖了,终于不再为别人的想象而活,那股力量就一下子把过去拧巴的日子捣得粉碎。
宁远的结论是:“成为乖孩子的代价是:你不能再自由地做你自己。”
小时候很乖的孩子,成年之后往往会经历巨大的叛逆,这不过是人性使然。
就像心理学家武志红所说的,在我们的文化之内,有很多大家习以为常的词儿,有些我们甚至觉得很好,其中都大有问题。
比如“父母怎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原生家庭中的“听话”。
听话,是一场代代相传的骗局。
我们这一代人,几乎都是听着“你要听话”和“你得听话”长大的,这些话通常伴随着父母的谆谆教导或略带不耐烦的脸。
朋友十岁那年,爸妈带着她和表弟一起逛街。
表弟哭着闹着非要一串糖葫芦,妈妈无奈地掏出钱买了下来。
当问起她要不要糖葫芦的时候,她顿了五秒钟,却还是摇了摇头。
于是,表弟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酸酸甜甜的糖葫芦,而她却只得到了父母的一句:“你看你姐姐多乖!”
她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敢要,怕父母失望,怕父母说自己“不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