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军制”的改革暂且按下,梁太傅谏言抚平承平帝与萧国公之间的疙瘩。
因此,萧国公才对梁家另眼相看,最后竟将自己心爱的女儿嫁给了梁家身无功名的小儿子。
玉芙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总是梦到许多前世的事,细细想来,蛛丝马迹都串联在了一起。
因为梁鹤行是白身,不比前头两个哥哥都在朝廷身兼要职,所以导致一向心高气傲惯了的她在梁家后宅总被两个妯娌压一头,有苦说不出。
毕竟是国公府嫡女,体面尊荣是父兄给的,她便总是仰仗着父兄的威势在梁家后宅立威,后果可想而知,许多人嘴上不说,心里定是不服气的。
她与梁鹤行二人皆出身富贵长于权势,傲气和脾性都是相当的,谁也不肯为谁低头。
争吵过后,少年夫妻的那些恩爱也早就消耗没了,外表看着依然是伉俪情深相敬如宾的模样,其实内里有的只是麻木和一直未得子嗣的执念。
前世的自己以为与梁鹤行是真心相爱,在他的旁敲侧击之下,曾与他说过不少自己家的密辛,可能父兄随口说的话,就会被对方编排成对承平帝的怨言。
那时承平帝已从刚刚亲政的羸弱天子,暗中培植了自己羽翼,慢慢成长为手握中枢数十万兵权的年富力强的皇帝。
而父亲萧国公已垂垂老矣,失了君心,天子一怒,血溅十方,最终萧家满门获罪,成了阶下囚。
可到底是什么契机能够让皇帝借机发挥呢……
梁家作为姻亲却独善其身,尤其是她莫名其妙的亡故,梁家亦能隐瞒真相将她草草下葬。
那个时候,父兄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已经身陷囫囵无力顾及她?
一切都有迹可循,原来命运的齿轮早早就已启动。
许多时候,她以为的梁鹤行的宽容和忍让,其实是他早已不屑于和她理论罢了。
这都是这几天她才想通的事。
玉芙只觉得心惊又迷茫,自己重生已知事态的发展,到底能做些什么才能力挽狂澜呢?
睡不着,索性披衣起来。
今日值夜的是小桃,她尚年少,正是贪睡的时候,玉芙见她睡得香,便轻手轻脚自己披上大氅出去了。
早前下了雪,清冷的气息扑了满面,玉芙紧了紧大氅的系带,漫无目的地走在雪地中,绣鞋踩在落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在这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
深夜庭中积雪已深,无白日里仆役洒扫,落了白茫茫厚厚一片。
重生一回,若不能改变现状,岂不是白来?
不免心生孤寂,这世间仅有她一个异世之客。
一轮清冷孤月被薄云笼着,朦胧投下些许微光,玉芙没有撑伞,任凭细碎的雪粒落入毛绒绒的风帽里,凉意沁肤,令她心头无处消弭的郁结些许疏解。
她微微垂首蹙眉,想着这样洁白无瑕的雪地,该如何涉足,才不破坏它的完整呢?
少女踮起脚尖,往边上积雪稍融处走,停一会儿,又往别处跳,轻快又灵动,别有一番意趣。
或许是心有所想,不知不觉走到了檀院。
玉芙便轻轻推开了院门,院子中阖然寂静,婢女和小厮都已歇下了,但不远处书斋的灯还亮着。
昏黄微弱的烛火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暖融融的,将窗纸上那挺拔端正的影子拉的老长,映在无暇的雪地上,像冻住了的石像似的一动不动。
她放慢脚步,驻足于窗下,便有隐隐的读书声入耳。
读书声时而顿住,似乎在思考书中深意,时而回味般的多读几遍。
少年的声线清沉好听,玉芙久久站着,心头的愁绪仿佛就这样被涤荡干净。
她已然重生了,即便改变不了太多,但眼前所见,已然改变了,不是么?
*
快到年关,冬日的清晨尤其冷,呵气成雾,宋檀拢了衣袍出门,扑面的寒气激得他打了个激灵,晨起时的困顿一下子被驱散了去。
昨夜睡的很好,确切地说应该是自从去了萧氏族学中进学,日日沉溺于学海之中后,就夜夜都能安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