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席栖吓了一大跳,杏眼瞪得滴溜溜的,“你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来人身着园丁服,向他鞠躬示意,“小先生我是季家的园丁,喊我小陈就好。”
席栖可受不起他这一遭,又被人点明了心思,一张脸又红又臊的,只好立在原地,等季淮州指示。
小陈见状,朝季淮州一示意,人不知道又溜去哪里吓人了。
席栖只立了一会,又有了小动作,他不是老实本分的性子,真要他一直站在又沉不出气来,扭扭捏捏扣着手,“我知道你是好人,肯定会收留我的。”
季淮州笑了起来,“是吗?你倒是知道了。”
他隔着纷纷攘攘的花丛,隔着琉璃蓝与胭脂红铺成的地席,隔着沉默的石膏柱、恍恍惚惚的壁灯、华贵精致的建筑……季淮州默不作声看着这短短的距离悄声道:
“万一我不是好人呢?万一我对每个人的好都基于在对方能带给我什么呢?”
席栖想不到季淮州会这么说,一时也没反应过来,“那不是应该的吗?”
“什么应该的?”季淮州上半身影子恰好落到席栖身处,他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影子问。
席栖浑然不觉竟融到他影子里面,只露出小半张细腻的脸来,“我说,这不是应该的吗?没有人天生会对另外一个人好的。”
季淮州说:“那我为什么要对你好啊。”
“为什么要收留你,为什么要救你,为什么要加你的好友,为什么要给你舅舅三十万,我嫌钱多的没地方花,还是我房子大的可以让所有无家可归的人住。”
席栖呆着一具身子,没注意,指甲陷到肉里面,疼得缓过神来,“我,我不知道。”
季淮州闷闷地笑着,“你不知道还说我是好人。”
席栖揣测不出季淮州说这话的用意,低下头想了一想,“你是因为我,是儿时救下你的那个人才对我好的吗?”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回事,现在他也阴差阳错走上了剧情——他既收了季淮州的钱,又领了季淮州的好意,这下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只好懊悔地掐了把自己。
季淮州沉默了会,来了句,“或许吧。”
席栖昂起头来看季淮州的神色,但距离太远,季淮州又逆着光,阴阴地伏在阑干上,只能瞧见个大概。
季淮州撩起眼皮,看底下的美人探着前半身细致地望着他,意味不明道:“做什么?”
“如果……如果我不是你说的那个小时候的恩人呢!”席栖抿着唇,朝他紧张地睁大了眼。
季淮州只当席栖说的话是在说笑,毕竟那道问题唯一回答上来的只有席栖一个人,唯一一个与他记忆里的那个小孩有七成相似的人,他懒懒地说:“那我就把你丢到大海里喂鱼。”
席栖不服气,“你凭什么这么做!”
“你怎么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呢?你又不是神!上帝都要看是不是好人坏人,才让对方下地狱的,你怎么一点道理都不讲的!”
席栖一面说着,一面委屈着,“你总要,总要把事情了解个大概,再判断人要不要留着,万一,万一我是被迫的呢?”
季淮州又在笑,“你被迫什么了?”
席栖还在反驳,“说不定我有我自己的苦衷呢?”
“是你明确跟我说,你就是那天的调酒师,还用手指头勾我的掌心,你跟我说你是有苦衷的?”季淮州托着腮,心底的愉悦拦不住,直涌上来,体温也随之上涨起来。
席栖找不到话来解释,只好幽怨地看着季淮州说:“你怎么能这样呢。”
季淮州被这一看,止不住地笑,他很久没这么快乐过,更不用说这样无端的快乐,平常都是皮笑肉不笑,假惺惺支起虚伪的假面,现在褪下来,丢了一身包袱,倒是显得轻松自在。
鼻腔里呼吸的玫瑰花香,馥郁又香甜,他禁不住诱惑,悄悄地,悄悄地,在一个认识不到一周的人身上露出真面目,抛去所有身为季家少爷的礼节,对着席栖喊着,“我才不管那些,你不是说我任性吗?”
“我之后都任性给你看。”
只给你看,只让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