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降愣了一瞬,上前双手接过,行了一礼道:“谢过二郎。”
手里的盘子沉甸甸的,他单是举着便觉得手臂要发酸了。
橘子橙黄鲜亮,橘香扑鼻,果蒂处带着一点青嫩,显然刚从树上摘下来没多久,新鲜讨喜。
林霜降看着它们,想,原来李修然对昨晚那顿夜宵是很满意的。
这时袁厨工正好从屋里取了戒尺出来,看到外头意想不到的人,愣住,面上硬挤出笑来:“景、景明小哥儿怎么来了?”
景明将来意简单说明,又道:“二哥儿许久没有赞过哪道饭食滋味出色了,昨儿吃得好,心中高兴,便叫我送了乳柑过来,以示嘉奖——袁厨工,你院里这个小童厨艺出众,你可得好好关照他啊。”
景明是个直性子,最不喜那些肠子曲折似的弯弯绕绕,又是李修然身边得脸的人,面对主子之外的人向来有什么便说什么。
现下几乎是在明点了: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厨艺竟还比不过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快些和人家学学吧!
袁厨工哪里会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一张沟壑纵横的脸上顿时青白交加。
他年过四十,在大厨房也算是老人了,竟要向一个还不到他大腿高的羊羔似的孩子学厨,简直……简直是倒反天罡!
“景明小哥儿说得是,这孩子能得二郎青眼,确实是有几分厨艺在身上。”他憋着气道,“只是这孩子厨艺虽好,性子却顽劣不堪,方才讲学规矩时竟神游天外,不知想什么去了。”
“在我跟前尚且如此,以后见了主子还不知会惹出什么祸事,很是该打几下手板,叫他长长记性!”
林霜降瞧着那长一尺、宽一寸的深色硬木戒尺,又看了看体格健硕的袁厨工,若是挨他一顿手板,他的手还能抬起来吗?
那还怎么开小灶!
想到不能吃好吃的,林霜降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见一旁的景明没开口说话,便马上道:“我没走神。”
他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袁厨工,一字一顿道:“袁厨工,我可以把你方才讲的内容都说一遍。”
说罢,不等对方反应,他便声音清朗地背诵起刚才学习的知识点。
林霜降天生就有个好脑子,上辈子没生病时在学校成绩就一直名列前茅,后来住进医院也是对父母给他买来的那些美食散文杂志过目不忘。
几点起床、几点收工、有何规矩、谁爱吃什么谁不爱吃什么,袁厨工方才讲的那些内容对他来说根本是小菜一碟。
听他报菜名似的把方才说讲内容说得几乎一字不差,在场之人不光是那几个烧火童,就连袁厨工本人也颇感震惊。
这……哪怕现在是让他本人再说一遍,都未必能说得一字不差。
这孩子是怎么做到的?
闹这么半天,景明已很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笑了笑道:“内容不错还说得这般流利,怎会是走神呢?误会一场罢了。袁厨工,依我看,这手板就别罚了吧。”
袁厨工不怕景明,但不能不怕李修然。
事已至此,这手板自然是罚不下去了。
而且,恐怕以后也不能再罚了。
今日景明大张旗鼓来这儿走上一遭,就是告诉众人,林霜降这个人已过了二郎的眼,以后若是遇上什么事,都要掂量掂量他身后的二郎。
换句话说:被人罩了。
思及此,袁厨工心中叹了声长到不能再长的气,点头道:“景明小哥儿说的是,看来是误会一场,我……我这就把戒尺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