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放假,林霜降没想到大宋竟是这样一个重休沐的朝代,除了春节、寒食、冬至这三个能一口气歇上七天的大节,还有好些个能放三天假的中节——夏至、腊八、上元、中元、下元,连当今官家的诞辰都算在内。
更别提那些零零散散、各放一天的小节:立春、立夏、立冬、春分、秋分……几乎每个月都能摊上几天闲暇。
若是算上每月固定的旬休,再扣除掉不同节假之间可能重合的日子,一个宋朝官员全年享受的正常假期约莫为一百二十天,相当于一年当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处于休假状态。
林霜降发自内心觉得大宋朝的官员很幸福。
虽说暂时享受不到假期生活,但能全心全意做自己喜欢的事,林霜降觉得自己也是很幸福的。
寒食,冷饭也,节日规矩顾名思义,体现在“寒”字,期间须得禁火三日,灶膛不可生火,炊烟不得升起,只能食用节前便已备妥的冷食。
自然,这般严苛的规矩也留有余地,有老人或病人无法承受连日的冷食寒羹,便可前往介公庙占卜祈求准许用火,若得吉兆,便能点燃无烟木炭做饭,烹煮热食暖身。
还有些百姓自个儿琢磨出的规避冷食不适的法子:将食物放在太阳下暴晒加热,或是把食器埋在羊马粪窖中借助余温温食。
当然林霜降觉得后一种方法就比较抽象了。
总之,寒食这日不能生火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节前这几个炊熟日,国公府大小厨房忙个不停,蒸米饭、蒸馒头、蒸甜团、炖肉、炸鱼、做饼饵……忙得不可开交。
食物太多,无处存放,锅碗瓢盆都占满了还不算,林霜降瞧见院里都摆满了吃的喝的。
林霜降的房子也是,瑛氏早早便把寒食节的节令食品备好了——麦仁与杏仁糊、麦芽糖汁熬煮成的麦粥,粳米煮粥加入麦芽糖的饧粥,还有形如飞燕的面点子推燕。
若不是顾及着李修然偶尔会来这儿和林霜降睡觉,怕是连林霜降的床榻都要放满。
对于寒食节吃冷食这件事,林霜降还算接受良好,只有一件事他不太能接受,便是这日连灶膛都是冷的,自然烧不得热水,若要沐浴只能用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
林霜降有些洁癖,一日不洗都会很难受,想到要因禁火一连三日都无法洗澡,他感觉身上所有美好的品质都消失了。
于是硬着头皮洗了冷水澡。
这一洗便出了岔子。
睡了一觉醒来,林霜降就觉得头脑昏昏沉沉,不似从前清明,身上也有些发冷,瑛氏一摸他额头,果然温度烫手。
见他变成了一只病猫,瑛氏又急又气:“我的小祖宗!这时节灶王爷来了都熄火三日,你就不能歇几日,怎么敢用那冷水浇身的?这下好了,真成了寒食——得寒着肚子喝药食了!”
听着瑛氏连珠爆豆似的唠叨,林霜降躺在床上怏怏道:“姨妈,你莫要说了。”
瞧着他烧红的脸,瑛氏语气最终还是软下来,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他脑门:“你呀,平日里那般机灵,怎就拗在这洗澡上?”
说罢叹了口气,任命般地给他寻冷帕子去了。
得知林霜降生病,李修然的反应比瑛氏还要强烈数十倍。
他立马让景明把今日当值的两位府医请进来,等两位老先生提着药箱气喘吁吁赶到,他又嫌不够,命人去把休沐在家、住在两条街外老宅的另外三位医师全都叫来府上,有一位刘府医甚至是从被窝里被架出来的。
不过一刻钟,五位太医局出身的老先生齐聚在林霜降房间门外,面面相觑。
二郎这样大的架势,他们还以为是国公爷出了什么事,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厨童洗冷水澡受寒了,二郎也真是……
真是什么,他们还没琢磨出来,便被李修然要求给林霜降看病了。
在李修然灼灼的目光下,最年长的王府医给林霜降搭了四次脉,这才斟酌着字句开口:“回二哥儿话,这位小哥儿只是外感风寒,肺卫失宣,服几剂葱豉汤发发汗,饮食清淡些,仔细将养三五日便无大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