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的沈泠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被水打湿的衣摆和校裤湿淋淋地粘黏在皮肤上,很冷。
这节自由活动课被班主任强行占用,沈泠看着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地评讲着这次半期考的物理试卷,低下眼,摊在桌面上的试卷错题部分都被他事先用红笔标了出来。
可他这会儿实在没心思听讲。
为什么刚刚没能控制好情绪呢?
陆庭鹤的座位是空的,班上跟他玩得好的那几个人都不在,无论活动课有没有被“征用”,这几个人下午最后一节课都不会好好地坐在班上。
沈泠想象中最坏的结果,就是他从这所学校退学。
更坏的事沈泠不敢细想。
上次杨琨在小巷子里故意冲他释放信息素,这在法律意义上,已经算是性质相对严重的性|骚|扰了,如果那天他没有逃掉……
杨琨那些人会不会坐牢他不知道,但是陆庭鹤哪怕被发现是背后的教唆者,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可能最多被他爸骂两句吧。
沈泠在桌子底下偷偷给陈画发了条消息:-你今天回家吗?
等了五分钟,他妈没回。
回了可能也没什么用。
刚上初中那会儿上门讨债的把他堵在了家门口,逼他给陈画打电话,电话拨通后,沈泠听见手机里先是传出了一阵嘈杂的洗麻将声。
然后是陈画不耐烦的语气:“我知道了——你不能自己解决吗?”
讨债的几个彪形大汉都被陈画的冷漠惊呆了,忍不住问陈佑:“这姓陈的是你亲妈吗?”
事后陈画对沈泠辩解说:“你妈当时要是回家,百分百得被他们打个半死,再连你一块打包卖了,到时候谁来救咱们母子出去?”
她理直气壮道:“而且你还是小孩嘛,有未成年人保护法,又是个Omega,他们再怎样也不会对你一个小孩下手的。”
他们最后确实没把沈泠怎么样,但被迫跟几个满臂刺青的彪形大汉共处了大半夜,沈泠听着他们像讨论怎么卖猪肉那样,商量着要把自己卖到某家会所,又说要卖到乡下或者国外。
还背着书包没放下的沈泠从惊惧等到绝望。
好在最终他们还是打消了念头:“算了吧,他那个妈也够狠心的。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等级也不高,能值几个钱?就当积个善业得了。”
……
十分钟过去,陈画还是没回他。
一直熬到下课铃响,沈泠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思来想去,好像也就只有求陆庭鹤高抬贵手放过他这一条路可走了。
于是他在心里事先排演了一下,开头当然是常规性地示弱、服软,然后再恰到好处地挤出几滴眼泪,剩下的就全看临场发挥了。
瞥见陆庭鹤那群人从后门进来,沈泠的心跳顿时猛跳了几下。
果不其然,下一刻,陆庭鹤提起书包就朝他这里走了过来。
但还没等沈泠的眼眶里酝酿出湿意,就听陆少爷冷冷淡淡地说:“你,今晚坐邵叔的车回去。”
把话丢下,陆庭鹤转身就走。
沈泠愣了愣,随即背着书包跟上了他。
两人在车后座上各占一边,中间像隔了一条楚河汉界一样分明。
沈泠不太能确定陆庭鹤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陆庭鹤一眼,试探道:“陆少……刚刚我心情不好,说话着急了。”
“你生气的话,”沈泠小声说,“可以打回……”
陆庭鹤打断他:“不是我。”
他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沈泠不知道大少爷想表达什么,于是只好怯弱又“尊敬”地望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