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没说话。
贺祝椿又问:“咱们什么时候解决我身上那位阴桃花。”
陆游往后指了指:“等桌子收拾出来,马上了。”
秦书蘅可能脑子笨一点,但手脚利索,俩人说几句话功夫桌面都擦一遍了,上面泛着嶙峋的水痕,他又抽了抽纸细细蹭一遍,见完全干透,才将笔墨黄纸摆回原位。
“师父,收拾好了!”
陆游闻言就着长明灯抽香点香,灭了香头明火,将香规规矩矩插进香炉里,才回身坐到桌前。笔已经涮开,墨也提前研好,他手腕翻飞,在八开的纸上留下四行看不懂的符文,又规矩写上贺祝椿名字与生辰八字,合掌又撑开,先盖上堂印,又盖上掌印,这才捏住黄纸两角提起来,几步走到香炉边。
黄纸被提着晃悠两圈仓促吃了口香火,陆游嘴里又念叨些听不懂的东西,这过程大概持续一分钟,他收纸招手,贺祝椿还没反应过来,秦书蘅已经不知从哪拿出个烧火盆放到陆游面前,正赶上他将黄纸用长明灯点燃,慢条斯理放进盆子里。
说来也奇怪,那黄纸在陆游手中时火花只有硬币大小,刚入盆火瞬间窜起来,活跃得恨不得窜到人头顶上去,火花颜色泛红,周边透着股金光,张牙舞爪吃尽表文,烧到最后就剩一缕黑烟飘至半空消散不见。
望着那一页仍能勉强看出字体的纸灰,陆游携一杯白酒将灰烬浇散,人忽然变得极其疲惫似的,耷拉下眼皮淡淡说:“好了。”
贺祝椿觉得背后顺着脊椎一路发冷发颤,鸡皮疙瘩又起了一轮,后脑勺跟被锤子砸了一样瞬间剧痛晕眩,等这晕眩过去,整个人又是说不出的顺畅清明,这感觉比刚拿到陆游那道符时还要好。
他心情由内而外不自觉高兴,眼睛都有神了许多,贺祝椿竖起个大拇指:“大仙,你真牛逼。”
秦书蘅知道自家师父做完法事会很累,扶着陆游胳膊将他让回老板椅,这会儿听到贺祝椿的话,跟着骄傲道:“那是当然,我还没遇见过我师父解决不了的事!”
贺祝椿下意识怼他:“你师父厉害你嘚瑟什么,自己不还是菜鸡一只。”
秦书蘅:“你闭嘴!”
陆游放松身体向后靠,身体很累,头脑却异常清明。
他在思考。
贺祝椿作为纸条上线索直指的唯一人物,此刻帮他驱了邪,仙家却没有任何关于任务进程的提示,这一现象结合内心闪动的灵感,二者加在一起都在诉说一个事实:
方向错了。
额前松散的头发落下来遮住眼睛,陆游视线被遮挡,他懒得去整理,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有节奏轻打几下,随即如有所感,透过发尾重新看向堂口——那坐着个白狐狸,线条优美柔顺,微微发着光,不知何时从堂单出来的,此刻正歪头看他。
胡秀英。
陆游在心底轻唤她的名字。
胡秀英跳下供桌,轻盈跃到弟子身边。
秦书蘅也看到了,想打招呼,却碍于贺祝椿在场愣生生憋回去,自然对这个外来者更加没有好脸色。
贺祝椿察觉到,莫名看了他一眼。
他们这边的暗流涌动暂且不管,陆游这边坐端正了,直视胡秀英的眼睛。
胡秀英道:“弟子有疑惑?”
陆游就在心里将纸条的事如实告知。
秀英听后笑道:“什么恋爱,快跑这坏家伙又坑你。”
陆游一怔:“不是你们告诉他的?”
胡秀英摇头。
那头黄快跑吃饱喝足正在门外井盖旁蹲着看鸟,忽然身后一冷毛毛炸了一背。他搓搓身上的毛,没当回事,再抬头却见鸟雀尽数忽闪翅膀飞走,一树皆空,只剩伶仃一点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