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停尸房设在郑公馆西侧的偏房,门口站着一道纤瘦的身影。
郑曲港穿着一身素白连衣裙,双眼红肿如桃,眼下发青,显然哭了一整晚。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像是风一吹就要倒下。
见到四人,她的目光瞬间锁定顾鸾哕,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踉跄着上前:“顾二哥,你怎么才来……我爹他……”
眼看她就要扑过来,顾鸾哕下意识后退半步,躲到杜杕身后,语气淡漠:“郑小姐,请节哀。”
眼底不见真切的哀伤,只有走流程一样的淡漠。
那疏离的态度像一盆冷水,浇灭了郑曲港眼底的希冀。她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才注意到其他人的存在,低头拭了拭泪,声音带着几分倔强:“杜警官,我父亲的尸检……我想在一旁看着。”
说着,她抬起头,本想再多说几句,却忽然用余光看到,顾鸾哕的身侧正站了一个她很陌生的人。
一个很漂亮的人。他素白的脸像是浓淡相宜的水墨画,只是站在那里,风景都因他远去。阳光照耀下,让他的眉目泛起丝丝涟漪,仿佛水墨画都在刹那间活了起来。
郑曲港忽的一怔,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
没人注意到她的失态,杜杕还在思考郑曲港的话,从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带着几分犹疑:“郑小姐,尸检过程可能较为血腥,按规定……”
规定什么的都是扯淡,不让家属围观尸检,最主要的原因是怕接受不了的家属上来给法医一电炮。
郑曲港这才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眼底满是血丝,却意外地坚持:“我接受过西方教育,我知道这些流程都是必须的,而且……”
她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宛如寒冬腊月夹杂着雪的风:“而且,我必须知道,是谁害死了我父亲!”
说着,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滚落,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衣襟上:“我的父亲,是那样正直善良的人……”
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心生不忍,齐茷下意识垂下眼睫,避开她悲伤的目光。长长的睫毛被阳光笼罩,在眼底留下一片阴影。
顾鸾哕却面色平静:“走吧,别耽误时间。”
语气中没有哪怕一点对郑曲港的怜惜,只有对郑曲港耽误时间的不满。
郑曲港浑身一僵,感觉到了一股从骨头缝里散发出的凉意——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她清楚,顾鸾哕从未对她有过半分情意。
……
停尸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冰块的寒气,与外面秋老虎的燥热形成鲜明对比。齐茷刚进门就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显然是被温差刺激到了。
顾鸾哕注意到了:“冷了?”
他看齐茷穿得单薄,便问:“要不要加件衣裳?”
齐茷摇头致谢:“多谢鸣玉兄,在下只是刚刚有些不适应,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顾鸾哕“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夸张的做作:“有不舒服就说,我可不想明天报纸的头条是‘震惊!大侦探的助手第一日上班就告假,原因竟然是……’”
齐茷:“……”
齐茷正沉浸在顾鸾哕莫名其妙的抽风里,结果就看见顾鸾哕竟直接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齐茷的肩上。
“穿上,别冻着。”
西装上还带着顾鸾哕的体温,陌生的气息包裹着齐茷,让他身体瞬间僵硬。他下意识后退,拱手作谢:“多谢鸣玉兄,但是在下……”
但话还没说完,手腕却先被顾鸾哕抓住。
腕上传来的热度灼人,烫得齐茷连呼吸都有一瞬间的停滞,右手无名指不受控制地颤动了三下。
宛如霜雪般的皓腕被塞进了黑色的衣袖里,黑与白的对比让齐茷的手腕看上去那样纤弱,蜿蜒的蓝紫色血管如冰裂纹般清晰,在黑色西装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脆弱,让他的手腕看上去像是快要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