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子刚落在草地上,紫藤的眼睛就亮了——像枯了一冬的枝桠忽然撞见了春日的暖风,连之前裹在身上的那点死气都散得干干净净,眼里翻涌着近乎狂热的光。
今朝注意到她的反应,眉梢挑了挑,忽然生出个促狭的念头——她没急着把罐子递给三日月,反而把罐子横放在草叶上,指尖轻轻搭在罐口,指节的力道压得罐身往紫藤的方向滚了半寸,慢得像是在逗弄一只炸毛的猫。
看见紫藤眼里一闪而过的愤怒,像被人踩了尾巴的兽,今朝才满意地勾了勾唇,重新看向三日月,声线里的笑意收得干干净净,冷得像冰:“回答我。”
“你是否完全出于自己的意志,没有被任何人诱导?”
三日月缓缓睁开眼——那里没有光,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空洞,像盛着化不开的夜,连风都吹不透,可他的语调却稳得很,像是扎根在山巅的松:“是。你可以在里面注入你的灵力。”
他能清晰察觉到紫藤的算计——那被冠以“礼物”之名的事物里,必然缠附着她的术法,细密如织,藏着见不得光的恶意。
哪怕紫藤的生命已经走到末路,残烛般的火光摇摇欲熄。
或许恰恰是因为紫藤行将死去,三日月宗近的忌惮才翻涌得更加强烈。
他本就是紫藤的刀剑,自诞生起便被紫藤攥在掌心,只要她动念,便能让他在术法的爆裂里粉身碎骨。
可紫藤没有那么做。
三日月宗近太清楚紫藤的性子,也惯于用最刺骨的恶意去揣测她的心思——紫藤未必是主动留他性命,或许是受着什么桎梏不得不妥协,又或许是在这将死的时刻,还藏着什么尚未浮出水面的盘算。
所以与其继续将命脉攥在紫藤手里,任那不知何时会炸开的威胁悬在头顶,不如将这把柄递到今朝手中。至少今朝的刀,绝不会指向他。
紫藤的尖叫像被人掐断的弦,尖锐得扎人,像是淬了毒的箭:“不可以!”
那是她的!是她耗费无数三日月宗近的生命力养出来的东西!是她的执念,是她的希望!凭什么要被旁人注入灵力?
这时候紫藤也不管三日月为什么会猜到那“礼物”能注入灵力了,满脑子都是愤恨之意,要是没有被加州清光偷袭,这“礼物”的完成度将更高,她本来准备那时候才注入灵力的!
真是没想到居然能被一个毫不知情的人摘了桃子!
今朝指尖轻轻一动,罐子又滚了滚,罐身撞在草茎上,发出轻而闷的响。
她的语气漫不经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像裹着冰的刀:“我知道你破防了,但现在轮不到你说话——再吵,我就直接把这罐子砸了,毁了里面的东西,懂?”
笑死,本来她不准备注入灵力什么的,不过托紫藤的福,她改变想法了——既然紫藤这么在意,那她不那么做,倒是辜负了这份心意。
再说,她和三日月两个当事人都是心甘情愿,有紫藤什么事?
紫藤咬着牙把翻涌的话咽回去,本就失血的指节更白了,像是要碎的玉,但是只要能看到她想要的结果,她可以忍、可以让,可以把所有的不甘都压进骨子里,压成化不开的墨。
——她愿意付出一切,也愿意退让一切。
今朝用眼角余光瞟着她,语气懒懒散散的,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你应该能感觉到我的位置,过来,蹲下,我给你安上。”
诶对,她就是故意要刺激紫藤——而她也知道,三日月一定会配合的。
他们早就达成了无言的默契,包括今朝先前无数次的重复,就是为了确定三日月是否愿意跟她绑在同一条船上。
“嗯,如您所愿。”
三日月弯眸:
“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