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日头下,说话声音明显小了许多,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因在场都是功夫高的人,他们的耳力都是一绝,所以陈谦之在说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而李妙清也有此意,甚至他们走出去的位置还稍微离大堂远了些,就是为了以防万一的。
陈谦之道:“那朱姑娘是首富之女。”
李妙清道:“我知道。”
陈谦之道:“朱姑娘适才给了我朱府的住址,所以我会书信一封过去。看朱姑娘的情况,似乎不会久留,所以让朱府的人亲自来洛阳城接小八才是上策,恐怕这孩子可能还需要你多照顾些时日。”
李妙清道:“兄长想的周到,照顾小八无论多久我都是愿意的。可小八的情况不止如此,我想等他家人来接他的时候,和他家人好好聊聊小八的情况,另外就是……王森记的王公子……”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李妙清将自己的猜测说与了陈谦之听,而陈谦之听罢很是诧异,刚要扭头去看王怜花,被李妙清阻止了。“兄长莫看,以免打草惊蛇。”
陈谦之忍住扭头,他神色凝重:“当真?”
李妙清道:“无法确定,但有所怀疑,那块布料兄长也是见过的,城内能用此做衣裳的可没几人。”
陈谦之心中有些骇然,若李妙清所言极是,那事情就大了,而且王森记不好动,它扎根于洛阳城的时间比他这个县令上任的时间都长。城中百姓或许不识他陈谦之,但大多是认识王怜花的,就像整个洛阳城谁人又不知欧阳喜和吕凤先呢?
兹事体大,陈谦之清楚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若然冒失行动,定会引来血雨腥风。
李妙清见陈谦之神色凝重,道:“这事不急一时,兄长可暗中探查,近日城中多雪,就怕积成雪灾,还需以此为重。”
陈谦之点头:“弟妹说得是,不过也多亏弟妹之前的法子,才让这风雪没有淹没入城。”说着,他似乎特别高兴:“前些时日我特意将除雪防灾之事上奏,过些时日说是朝廷要派位大使来亲自查访,据说是位新科探花郎,年岁尚轻,但文采出众,颇得圣心。到时候,我将此人引荐于你,毕竟这除雪防灾可是你想出来的法子,上面若是嘉赏,也该是你的。”
李妙清倒是受宠若惊,其实这个法子也是李之礼在的时候,她替他想的,本意都是为了大家好,也从未想过得到什么嘉奖。但也的确是这个法子,让洛阳城这些年来从未像临城那般受到严重雪灾,附近的村子也因这个法子,过了几个安稳的冬季。只是,李妙清没想到陈谦之竟然会为此上奏朝廷来嘉奖她。
“谢谢兄长。”眼前这个人是个为民的好官,也是一个爱妻的好丈夫,日后一定会走得很远,但愿他能够不忘初心,即便走向高位,亦能如现在这般。
是人都会变的,嫌少有人一成不变,从头至尾初心依在。
想法是有些多了,可她这个人就是如此,虽有很多想法,但很快也过了,人生在世,她本就茕茕孑立,踽踽独行之人,想什么,做什么,也不过是在寻自己为何活在这个世界的理由罢了。
陈谦之笑了:“有什么好谢的,你是之礼的妻子,他不在了,我这个做兄长多照拂也是应该的。”说着,他想到昨日夜里妻子苏锦瑟的提议,她想给李妙清寻个好人家,他也觉得这是好事,李之礼过世多年,李妙清丧期早过,她才二十有□□华正茂的年纪,再嫁亦无妨。
何况,她家里就她一人了,她也是需要依靠的。
“弟妹,兄长有一事想征求你的建议。”陈谦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问一下,虽有些唐突,但他也拗不过回去后被妻子询问。
本来他还打算过些时日再问,岂料李妙清今日来了,也算是巧了。
李妙清道:“兄长请说。”
陈谦之斟酌半分,才问:“之礼已走数年,弟妹可想过再寻个人依托?”
李妙清古怪的看了眼陈谦之,回答:“不想,但以后未知,起码现在不想。”
陈谦之后面的话说不出口了,因为李妙清已经给出了答案,以后不清楚,但现在肯定是不想再嫁。
既然人家此时没有再嫁想法,那他也没必要说服对方,于是他点点头:“那为兄明白了。”
听了陈谦之这话,李妙清立刻就明白什么了,想来定然是有人想与她说亲,特意让陈谦之来问的。这女子不嫁人要被惦念,嫁人死了老公的也要被惦念,真的挺烦的,但她既已表明心态,陈谦之自会去帮她回绝对方的。
果然,人还是不能太闲了,因为太闲了总喜欢给别人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