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快点!”
“别挤!”
庞贝城西边的海门是距离蔚蓝的大海最近的一座城门。
每天清晨,满载而归的渔船靠岸后,渔民们都会沿着这条最短的路径运到城门里。
海门内外都成了集市,充斥着海鲜的腥味和嘈杂的人声。
被裹挟在汗臭鱼腥味浓郁的人群里,菲露好几次忍不住屏住呼吸,拖着沉重的鱼桶被身后人推搡着踉跄的往前走。
这时肩膀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她差点一脚崴进车道里———比人行路面矮半米的车道。
车道里正有一辆宽敞的马车,车轮挤压着碎裂的陶片和微湿的泥土,在两边嘈杂的人声中不紧不慢的行驶。
车帘半卷,金属材质的马车上带着家族徽章印记,香风拂过菲露米娜的鼻尖,是没药带着玫瑰的甜香。与腥臭的空气形成鲜明的反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菲露在甜甜的玫瑰香里还闻到了薄荷的香味,清爽微凉。
因为太近了,她抬头就能看到车帘缝隙间投来的一瞥。
那位小姐手抵着鼻尖,靠在坐垫上,两鬓黑发一丝不苟的编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两串米粒大小的彩色宝石所做的额饰随着马车的摇晃。那双看向菲露的眼神,像是一把冰冷的刀,扫过菲露沾满鱼鳞海水的粗麻裙摆,又迅速移开,像是多看一眼都会玷污到她的眼睛。
她似乎嘴巴微动说了什么,车帘被一个瞪着菲露的小侍女紧紧的拉上。
“让开!”车夫挥动鞭梢,鞭梢上的铜环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寒光,前面想要走捷径的人们纷纷爬上了人行路上,装着橄榄油的罐子在老人爬上人行道上,滚落到了车道上,被马车毫不客气的碾碎。
有人在啜泣。
有人在叹息。
菲露米娜路过橄榄油罐子碎裂的地方,车辆已经离开,空旷的车行道上,胡子花白的老人抹了抹眼泪,沾满橄榄油的手指蹭到了他的胡子上,一缕一缕,像是被雨水打湿的枯草。
“看到没?”
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蒂塔绕着精心打理卷发嘲笑道“你在人家小姐眼里,和那摊橄榄油以及桶里的鱼一样。”
“瞎说,她还能吃人不成。”菲露提着桶吭哧往前抬。
蒂塔翻了个白眼,这死丫头醒过来就驴唇不对马嘴。
“你没看见她瞧不起你的眼神,像是看一条烂鱼一样嫌弃。”
蒂塔憋着气耐心的跟在菲露身后讲解那个贵族少女的眼神透露出什么样的意思。但她说完了也不见前面人有什么动静,她一把将菲露旁边抱着罐子挨挨蹭蹭的胖丫头连推搡了好几下,才斜着身子挤到了菲露身侧。
偏头见对方面无表情不为所动,蒂塔换了一套说辞。“她看你的眼神就像是你抱着被子被熏得翻白眼一把扔到地上……”
“咦!别说了!”菲露不由自主的露出嫌恶反胃的表情。
蒂塔拍手笑的像朵灿烂的玫瑰花,“对,就这种。”
菲露米娜没搭理这家伙,突然这么啰嗦,还好声好气,一看就知道要打歪主意。
进入了集市,她眼疾手快在一个推着双轮板车的鱼贩前抢占一个靠着石柱的摊位,快速的将破破烂烂的粗麻布铺在黑色的火山石铺的地砖上。
鱼桶倾斜,海鲜和海水一起倾倒在亚麻布上,海鲈鱼打着旋顺着海水流动的方向滑到了贝壳海螺的位置,被挡住也不怕,从容的摊在地上打着挺。
站起身甩了甩酸疼的都要断了的手臂,菲露米娜擦掉鼻尖冒的细汗,轻喘着气站在摊位前,一旁的母亲缩在菲露和罗马石柱阴影下。
蒂塔正在她旁边说着话。
“母亲,我最近刚发了钱,想着你和菲露平常洗洗刷刷的照顾我挺辛苦的,我请你们去中央浴场吧。”
母亲感动的热泪盈眶。
菲露翻了个白眼,半个铜币而已,用得着她兴师动众的请,她没好气道“别叫我,我可没时间去,作坊不好请假。”
葡萄厂的工资全都是管事的死胖子直接给母亲,她一分没有。但菲露为什么每天拼死拼活的都要去呢?
因为她要捡破烂……
失忆后的第一个月,菲露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