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岛秋不应,他就跟病人哭诉,说自己领养的孩子正在叛逆期,一定是因为没有给零花钱导致生气了,引得疼痛大叫得客人都忘了疼,连声附和,和他一起吐槽起了自家的孩子,还好声好气地安慰他,说叛逆期过一段时间就会自愈,实在不行丢到外面一段时间,孩子就会像狗一样学会尊重父母,再也不会不听话。
织田作之助因这话从思绪中抽出,抬头去看水岛秋,发现原本整齐的床单不知何时被揪成了一团,少年眉眼阴沉,竭力忍耐着。
“……要帮忙吗?”他莫名胆战心惊。
才想起来他还在这似的,水岛秋抬起手按住他的肩膀。因为对某人的愤怒,他水红的中还含着余怒未消的水光,不过语气却意外的温柔:“写书即写人是什么,你得先写了才知道。”
“噢。”织田作之助觉得他说的话很有道理。
“以及!”按着他的手已经更像是抓了,织田作之助得前倾身体才能让他抓的更舒服点,少年意识到这一点,嘴角动了动,最终放弃了什么似的,语气无奈:“……你这样……算了……”
他让织田作之助先离开这里,不要和楼下的医生有什么瓜葛,最好以后都绕着走。
织田作之助乖乖听了。
大概是读了文字的缘故,他意外的十分信任这个少年。
因着这份信任,他提起早上刚刚弄到的最新情报:“水岛君,你知道水无濑家吗?”
水岛秋没说话。
“只是……小心。”织田作之助想起那些传闻:“他们来寻找遗失的孩子,手段十分恶劣,甚至出动了军警……”
“无论你是不是,你最好还是……躲着点吧?”
水岛秋还是没说话。
水无濑家。
来自京都的名门望族,如果不是为了寻子,很难想象这群世界中心的老爷们怎么会低下头来到横滨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
江户川乱步最开始也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大家族的孩子,甚至处于被搜寻的状态十几年,是怎么会沦落到十五六岁流离失所的境地。
他想起第一次和水岛秋提起这件事时,他们还没有住在一起,那时水岛秋明显有所反应……一种,怪异的恨意。
“水无濑家寻找孩子……?”少年扬了扬唇角,温吞的性子少见露出了讥讽的神情,眼神冷的发蓝:“难得一见。”
水岛秋憎恨水无濑家,虽然从情感上来讲这情感隔了些微妙的什么,但的确是憎恨没错。
江户川乱步猜测他们之中发生了什么,可水岛秋失踪了几天之后再回来,他再去问,水岛秋的态度就截然相反了。
“和我无关。”他的恨意似乎瞬间消失了似的:“不认识那些家伙。”
江户川乱步其实很习惯他的这种状态。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第一次见面的逃课的下午,夏季末,蝉歇斯底里的叫着,他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影,误入了脏乱黑暗的小巷。
那巷子很黑,黑的都有些不合常理,垃圾的味道直冲鼻子,江户川乱步站在那,对上了坐在纸壳箱上闭着眼睛休息的少年的殷红双眼。
阴郁且躁动的少年不欢迎他这个来客,‘滚出去’这么说着,冷冰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陌生与敌视。
而,那时的江户川乱步还完全搞不懂世界的样子。
警校的人完全将他视作怪胎,他太孤独自负,也太过困惑迷茫,一遇到少年,又是这样的态度,几乎瞬时间激起了他的反抗心。
他说了很多。
很多很多。
简直是前所未有畅快的剖析,带着他对少年的不理解,一股脑化作刀刃从口中喷吐出去。
他没想过伤害这个人,他只是……他只是心情……
……
那是他这些年中,为数不多后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