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
楼上传来很轻的脚步声,来来回回不知道在做什么,紧接着同步的,大门被粗暴的砸响,整个房子都随着大门的震颤一晃一晃。
到了这种情况,森鸥外想要继续学下去都没有办法,他在敲门声中慢悠悠合上笔盖,甚至把书整理好规整的放在一个角落,直到门外的那群人丧失耐心,才做出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茫然地打开门。
“请问……?”
一群渣滓粗暴的推开大门:“一个白发的孩子在这栋楼里!把他交出来!”
——当然,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个所谓的白发孩子在哪。
这群人,与其说他们是为五千万而奔走,倒不如说绝大多数人都不认为自己是能够得到五千万的人,他们只是需要这个理由,去方便他们去别人的家搜刮能用的物资或发泄愤怒凌虐弱者。
“哦!白发的孩子。”森鸥外恍然大悟,歉意地问:“白天我捡到了一个患者,是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但如果五千万就在眼前,人们反而又会放弃眼前的些许利润。
见他们神色稍有动摇,甚至窃窃私语地骚动起来,森鸥外继续加码,不经意地展现出自己的手:“请你们不要弄乱我的诊疗室,有位大人物约好明天会来做手术,如果妨碍了他的治疗……”
为了保护手、保证手术时的精度,森鸥外从军期间从不摘下手套。横滨人饱经苦难,轻则皮肤粗糙、手指变形、满布老茧,重则缺少肢体、伤痕见骨、腐烂生蛆。对于这群渣滓而言,只要看到森鸥外的手,他们就自然而然且发自内心的感知到了地位的差距——哪怕他们毫无证据,而后卑躬屈膝,如被痛打的狗一样夹起尾巴。
堵在门口一群人面面相觑,几个代表走出,说话都小心翼翼。
“当然,我们只进去几个人就好。”
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楼,走廊狭窄的几乎无法允许两个人并排行走,一上楼,进入的三四个人就仿佛压缩罐头一样被挤压成一个方块,方块沿着走廊流淌,脚步声沉而缓。
森鸥外慢悠悠问:“你们是哪边的人?这么晚还要工作吗?”
“……我们……”实际上只是流氓混混而已:“问那么多干什么。”
“噗哈。”
几人回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穿着洋裙的精致女孩在他们刚刚走过的走廊的尽头趴在地上埋头画画,哼着断断续续的歌,森鸥外解释说那是自己的女儿,话音刚落,女孩就又笑了一声。
笑声清脆又悦耳,几个人却忍不住盯着那个女孩看,窗外不知为何突然亮起一道火光,眼神躲了躲,再看去,女孩已经不见了。
“……她,她人呢?!”
“大概是回房间休息去了吧?”森鸥外莫名微笑:“小孩子总是需要更多休息时间。”
很安静。
外面很吵闹,这栋楼却很安静,就好像很久都没人住过一样。
有人撞上了墙角的手推车,咔哒咔哒一声,就听噗通噗通掉落的动静,“这是什么东西!”话刚说到一半,就好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闭上了嘴。
青灰色的尸体在夜光下格外渗人,大脑掉在地上,几只残肢断臂一同挂在台子边缘,因这碰撞,手指、脚趾、身体器官、甚至眼球都噼里啪啦落了一地,一些脓块被踩爆,粘液沾了裤脚。
过分渗人的场景让几人忍不住大叫,森鸥外按了按耳朵,有些无奈。
“有时候会有死在这里的病人,我打算明天处理掉的。”他无辜的说:“很吓人吗?明明那孩子很平静……抱歉,是我放错地方了。”
水岛秋是真的很平静。
森鸥外还记得那个画面,少年站在这个放满了他实验用素材的架子旁边,明明有些不适应的样子,眼神却安静的好像在看一朵花,随手给尸体盖上了白布,就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