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财团的阴影如同深海巨兽,个人的力量在其面前,无异于螳臂挡车。所有路径都被厚重的冰层封死。
想要撬开一线生机,或许只能借助另一股同样庞大,却性质迥异的力量。
剧团无疑是最恰当的选择。
“剧团”这个名词浮现在脑海中时,卫极画的理智传来一阵细微冰冷的颤栗。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危险,这个想法本身也毫不掩饰恶意,散发着浓郁的恐怖气息。
毕竟,他先前刚从剧团的驯兽师手上逃生,还狐假虎威用驯兽师的身份胸针去“云海”捞人。
……来到这个世界后,层层叠叠的压力太多了,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卫极画总是忍不住多想。
“驯兽师”只是剧团内一个精神正常的职业杀手,最多性格恶劣一点。恐怖的是剧团的其他成员。
卫极画无法探知驯兽师的态度,也不知道驯兽师是否将他的异常上报。
他如今的处境无异于在剧团的眼皮子底下披着一层名为“高智商罪犯”的脆弱伪装苟延残喘。能活多久,完全取决于这层伪装何时被剧团洞察揭穿。
但卫极画真的走投无路了。
他真的不敢赌那些药物是不是毒品。
一想到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季氏财团的药,一股难以言喻的生理性厌恶便席卷卫极画全身,他感觉浑身都像有蚂蚁在爬,钻进皮肤底下,钻进血管里。
这不是痛不痛的问题,是一种深邃顽固的侵蚀感。
多恐怖啊,卫极画想。但这种药物现在说不定就在他的血管中流淌,随着每一次心跳泵出的血液悄无声息地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
他在恐惧之下生出一种荒谬而暴烈的冲动——是否要割开腕脉,让混杂着药物成分的血液流尽,才能摆脱这种被异物寄生的错觉?
怕死是人类的本能。但卫极画现在恐惧的并非是死亡本身,而是在清醒中目睹自我意识被一寸寸剥夺沉沦。
于是他便像被拧紧了身上的发条,被促使着想方设法地快些动起来,不择手段地快些解决这件事。
从剧团的方向来寻找解决这件事的办法,无异于是与虎谋皮。
但是、但是……
卫极画闭上眼,抽身于外,冷静地将两个选项放在了内心的天平上。
一端,是季氏财团。
权力压碾,手段阴柔,如同缓缓收紧的蛛网,用药物、资本与规则编织成无处可逃脱的牢笼。
另一端,是剧团。
混乱无序,危险直白,如同遵循着某种原始丛林法则的掠食者。
那些剧团中的罪犯行动莫测,却也因为这份“莫测”而留下缝隙。更重要的是,剧团明晃晃的划出了两条底线——不涉足人口贩卖、不触碰成瘾性药物。
在南刻市这片道德早已模糊的灰色地带,这两条底线竟成了扭曲的选择理由。
季氏财团,剧团。天平两端,危险与危险,亦有不同。
前者是慢性隐秘的侵蚀,后者是及时可见的博弈。利用剧团解决身上的药物,可能瞬间粉身碎骨,但也可能在电光火石间于绝壁上凿出一线攀缘的缝隙。
我先前不是做的很好吗?卫极画想。
扮演,然后保持从容,动用全部的理智去观察、去分析,动用自己脑海中的信息,压榨出动力,从绝境中找出生机,去刀尖上起舞,去下一场生还率渺茫的棋。
迄今为止,他都做得很好。
那么,他一个普通人要如何才能和剧团搭上关系,还要让剧团愿意帮他解决体内的药物呢?
一个答案悄然浮现。
——云海会所。
在卫极画的小说大纲中,云海会所的违禁药物是“主角”的第一次剧团任务。
这个任务原先是剧团派给驯兽师的,是驯兽师刻意刁难“主角”,才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主角”完成。
现在,卫极画顶替了“主角”,造成了一种剧情缺位。所以,剧团一定会派其他人员处理云海会所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