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
两人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不约而同地占据了最后一排的座位。
费尔曼教授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讲起课来抑扬顿挫,充满了学院派特有的傲慢与激情。随着他按下按钮,全息投影变成了一片漆黑的宇宙背景,上面密密麻麻地停泊着数万艘星际战舰。
“在现代战争架构学中,没有什么比十二年前的‘红莲盛宴’,更具备暴力美学的冲击力了。”
听到这个名字,正在低头吸溜杨枝甘露的林予溯,咬着吸管的牙齿猛地磕了一下。
“那是梵塔最精锐的‘不朽者’奇袭舰队,整整五万艘重型战舰,五十万名顶尖士兵。”
全息画面中,那庞大的舰队阵列遮天蔽日,引擎的蓝光汇聚成海,窒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然而,还是我们赢了。”教授打了个响指,嘴角勾起一抹得意:“因为一位天才架构师。”
画面中,没有前奏,没有预警,甚至没有交火,在0。1秒的时间里,五万艘战舰的聚变核心瞬间同时失去了磁场束缚。
轰——
漆黑的宇宙中,瞬间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红莲。五万个微型太阳在同一瞬间爆发,五十万名士兵,连一声惨叫、一个念头都来不及产生,就在这数亿度的高温中直接气化。刚刚还不可一世的舰队,眨眼之间变成了宇宙中一团正在扩散的、绚烂滚烫的高能粒子云。
教授指着屏幕上那朵正在缓缓消散的红莲,语气狂热:“那位架构师甚至没有出现在战场上,他只是远远地敲了敲键盘,一场完美的战役就此产生。”
“太……太壮观了。”“0。1秒解决战斗?这根本不是战争,这是清除数据!”“这就是暴力美学吗?把毁灭浓缩在一个瞬间……”
坐在前排的一个学生突然举起了手,语气激动:“教授,我认为这位架构师简直是神!这种对数据流的微操,不仅是战术,更是艺术!”
周围响起了不少附和声,学员们看着屏幕上绚丽的红莲,眼中满是崇拜。
教授赞许地点头:“没错,这位同学说得很好。有人谴责这是屠杀,但在那个时刻,这是能结束战争的最优解。虽然我们至今不知道这位天才架构师是谁,但他向我们证明,绝对的理性,才是战术的最高境界。”
角落里,林予溯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杨枝甘露。
他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放在桌下的那只手死死地扣住了膝盖。屏幕上那刺眼的蓝光不断闪烁,映在他惨白如纸的侧脸上。
林予溯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原本还有些血色的嘴唇迅速褪色,胃里那股香甜的芒果味似乎在翻涌,变成了难以忍受的酸涩。
他咬紧了牙关,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紧绷的僵硬状态,像是在极力忍耐着某种巨大的生理性恶心。
“啪”的一声轻响。
一本厚重的书突然立在了他的面前,那本书挡住了全息屏幕上那刺眼的蓝光,在他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林予溯有些僵硬地侧过头。
应桁不知什么时候转过了身,那双深灰色的机械瞳孔直直地看着林予溯,眉头极轻地皱了一下。
“你的体温在急剧下降,瞳孔收缩异常,心率紊乱。”应桁抬起另一只手,借着书本的遮挡,轻轻扣住了林予溯还在颤抖的手腕。
指尖下的脉搏快得惊人,乱得毫无章法。应桁看着林予溯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镜片后的数据流飞速检索,却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
他不明白。
为什么面对一场被定义为完美胜利的战役,这个E级架构师会表现出这种生理反应,这在逻辑上是说不通的。
“低血糖?”应桁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虽然数据告诉他并不是。
林予溯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垂下眼帘,抽回自己的手顺势趴在了桌子上。
“……嗯,低血糖。”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这破课讲得还没你讲的有意思,我想睡会儿。”
应桁没有把手收回去,而是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讲台上那个还在滔滔不绝的教授,镜片后的数据流冷冷地闪动了一下。
随后,他在终端上写下了一行字,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
【记录:针对“红莲盛宴”战例,观察对象出现严重非典型生理排斥。】
【疑问:一场架构层面的绝对胜利,为何会引发恐惧反应?逻辑链条缺失,待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