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赵铁心是一样的。我们都是不被承认的私生子。所以我本来以为他能懂。”
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没想到啊,哈……权力和金钱,还真能把人变成烂泥。刚入学那会儿,他可是带头跟那些家族子弟对着干的!现在呢?还不是自甘堕落,给陆家大少爷当狗!鞍前马后,挨打受伤都替他挡着,图什么?图他能施舍点残羹冷炙吗?”
……我现在好像也是世家子弟的一员呢。
林砚心想。
尽管这人嘴上说“林家除外”,但林砚还是感觉有点微妙。
不过,陆燃打他倒也不无道理。
这话说得确实难听。
见林砚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男生说得更起劲了。
“好的东西全捏在那些家族手里!我们这些圈子外的人,只配捡他们吃剩下的,舔他们掉在地上的米渣!要不是塔主大人争气,让他们知道家族之外也能出绝世强者,我们这些人,恐怕连踏入白塔学习、改变命运的机会都没有!”
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的事。就像以前从来没有人愿意耐心听他说这些一样。
他说他父亲和他妈妈在一起,只是因为他妈妈长得漂亮,根本没打算要孩子。所以妈妈怀上他之后,那个男人直接走了,一分钱都没留下,也不允许生下来的孩子冠他的姓。
他说小时候所有人都嘲笑他是没爹要的野种,可当他鼓起勇气,说他爹比村子里所有人的身份都要高贵时,那些没长眼的小崽子们没一个信。
他说哪怕他觉醒了源血,但因为只有C级,他爹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他跪下来求,求父亲救救妈妈,妈妈快病死了,他爹也只愿意花钱给他买张票,让他自己去白塔上学读书谋生路。说他妈妈那种连沸血者都不是的普通人,不配享受资源,死了就死了。
他说入学后,看到那些下巴抬到天上的家族子弟们,他就觉得恨。恨这个唯血统论的世界。那些大家族为了繁衍出“更纯净”、“更强大”的后代,像配种一样不断地生。
沸血者的数量是有限的,除了唯血统论的配种外,而像他母亲,像赵铁心母亲那样,只是被一时兴起玩弄,然后无情抛弃的普通女人,不知道有多少。可他妈妈又做错了什么呢?
除了这些愤世嫉俗的控诉,他提到最多的,是他的妈妈。
他说都是因为他的生父,让妈妈怀孕了又不愿意娶她,以至于妈妈被爷爷奶奶嫌弃地赶出了家门,一辈子没做过一天苦力,怀孕了还得出去想办法赚钱。
他说母亲永远不会对他不耐烦,在他抱怨同村小孩攻击他没爹后,哪怕自己心里难受也会摸着他的头,说没关系的妈妈要你,你是妈妈的宝贝。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戾气会暂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悲伤。
他真的很爱他的母亲。
也真的很惦记她。
尽管,他的母亲已经在他入学白塔之前,就去世了。
在他出门苦苦寻找那个冷漠的生父求助时,他重病的母亲,为了不拖累这个刚刚觉醒、可能拥有不一样未来的儿子,偷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男生说到这里时,抬手用力抹了把脸,把眼眶里那点水汽硬生生憋了回去。
“所以我才恨。”他声音沙哑,“恨那些自以为高贵的家族,恨这个只看血统和评级的世界。”
还有句没说出口:也恨我自己。
停下来后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得太多也太过了,有些忐忑地看向林砚,似乎在等候他的审判。
林砚沉默了片刻。
“我会考虑以后跟他们聊聊的。”
男生看起来很惊讶。
“你叫什么名字?”林砚问。
“我就说!林老师您是不一样的!”他声音提高了些,“他们那些家族子弟可从不在意我叫什么!他们眼里只有他们自己那个圈子!””
他看向林砚,说得很认真:
“我叫派斯。”
“不管林老师您能不能记住我,今天,我都很感谢您。”
至少你愿意听我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