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们,才最清楚周慧对寺院、对他的情感依赖,也最清楚用“男女关系”丑闻来攻击一个宗教场所和一位年轻监院,是多么致命而有效的武器。
“你做得很对,保护自己最重要。”明澈安慰道,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既然东西已经处理掉了,就不要再多想。今晚你就在这里休息,哪里都不要去。净心,你去安排一下,让周施主在客堂后面的静室暂住,准备好被褥和热水。”
“是,师父!”净心连忙应下。
“不……不用麻烦……”周慧慌忙摇头,但眼神里的恐惧并未消退,“我……我就在这儿坐一会儿就好……我……我不敢一个人……”
“静室很安全,离这里也近。让净心陪你过去,外面也有人值守。”明澈的语气不容置疑,“周施主,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和镇定。把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他平静而坚定的目光,似乎给了周慧一丝力量。她看了看明澈,又看了看满脸关切的净心,终于缓缓松开了抓着明澈衣袖的手,虚弱地点了点头。
“李执事,”明澈转向一直守在门口、脸色铁青的李执事,“你立刻去办两件事。”
“您吩咐。”
“第一,马上联系赵清平赵律师,把周施主遇到的情况告诉他,请教他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取证、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诽谤或骚扰,是否需要报警备案。同时,请他通过他的渠道,了解一下近期是否有针对寺院或我个人的类似谣言在暗中传播。”
“第二,”明澈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你亲自带两个绝对可靠的人,现在就去周施主家附近查看。不要惊动任何人,重点是观察是否有可疑人物徘徊,检查她家门缝、邮箱、周围隐蔽处,是否还有遗漏的‘东西’。注意安全,若有异常,立即撤回,不要纠缠。”
“是!我这就去办!”李执事毫不迟疑,转身快步离去。
安排完这些,明澈重新看向惊魂未定的周慧,温声道:“周施主,你先随净心去休息。放心,寺里是清净地,也是讲法律的地方。那些宵小之辈的鬼蜮伎俩,成不了气候。你安心住下,一切有我。”
周慧看着他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声音,心中那无边的恐惧和慌乱,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她用力点了点头,在净心的搀扶下,站起身,一步一挨地,朝客堂后面的静室走去。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明澈脸上那温和安抚的表情,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沉静。
果然动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阴毒下作,直指要害。这不仅仅是威胁周慧,更是对他明澈,对整个青林寺声誉的正面攻击。一旦那些精心挑选角度的照片和诽谤信流传出去,即使最后能澄清,造成的恶劣影响和信任裂痕,也将是难以弥补的。
慧明这是要拼个鱼死网破了。用周慧作为引爆点,试图在除夕夜这个特殊的时刻,制造一场足以摧毁一切的丑闻风暴。
那么,接下来呢?仅仅恐吓周慧,显然不是最终目的。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吸引他注意力、搅乱局面的序幕。真正的杀招,恐怕还在后面。是针对林薇?是针对那辆捐赠的车?还是……直接针对他本人?或者,是针对那片“林氏地”,利用阿彪可能从沈墨那里偷看到或偷听到的东西,制造更大的事端?
无数的可能性在脑海中翻滚。明澈走到客堂门口,看着外面沉沉的、仿佛孕育着无数魑魅魍魉的夜色。
山风更紧了,卷着零星的雪沫,打在脸上,生疼。
他能感觉到,黑暗中,有无数双充满恶意的眼睛,正在窥伺。有疯狂决绝的慧明,有首鼠两端的广净,有神秘执着的沈墨,有可能存在的“林氏后人”,有隐藏在档案迷雾后的“L批示”势力,还有陈永富、王觉伟残存的怨毒……
所有的线,都在这个寒冷的除夕夜,被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搅动、收紧。
而他,就站在这漩涡的最中心。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唯有迎战。
他缓缓抬起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雪花在掌心迅速融化,留下一丝冰凉的湿意。
就像这危机,冰冷,无形,却无处不在。
他握紧拳头,将那丝湿意和寒意,牢牢攥在掌心。
然后,他转身,走回客堂,在油灯旁坐下。他没有诵经,也没有焦虑地踱步,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沉静地望向门外无边的黑暗,像一尊等待风暴、也准备驾驭风暴的雕像。
他在等。
等李执事的回报。
等赵清平的意见。
等慧明的下一步棋。
也在等……那个或许能打破僵局、或者将一切推向更不可测深渊的——变数。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和紧绷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远处,隐约又传来几声稀落的、有气无力的爆竹声,旋即被更深的寂静吞没。
这个除夕夜,注定无人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