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副所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年轻的僧人,冷静得过分,也……谨慎得过分。火灾中敢舍身救人,面对警方询问却滴水不漏。他身上有伤,眼神里却没有慌乱,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静。这个人,不简单。
“好,有明澈师父这句话就行。”王副所长点点头,“现场勘查和人员询问还需要时间,可能还会再来打扰。另外,慧明都监那边,医院有任何消息,也请及时通知我们。”
“一定。”明澈应下。
送走王副所长一行,看着警车和勘查车驶离山门,消失在蜿蜒的山道上,明澈脸上的平静,才慢慢被一层深深的疲惫和凝重取代。
警方正式介入,这潭水被彻底搅动了。但同时也意味着,所有的暗流和算计,都将被置于更严格的审视之下。他必须更加小心,每一步都不能踏错。
“师父,”净心走到他身边,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手臂和手上的纱布,“您的伤……得去医院看看。”
“皮外伤,不碍事。”明澈摇头,目光却望向山门外的方向,那是李执事护送慧明去的医院方向,“医院那边……有消息吗?”
话音刚落,一个负责在山门值守的沙弥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明……明澈师父!李……李执事打电话到客堂了!”
明澈心头一紧,立刻转身,快步朝客堂走去。净心连忙跟上。
客堂里,电话听筒还放在桌上。明澈拿起听筒。
“李执事,是我。慧明师兄情况如何?”
电话那头,传来李执事沉重而急促的声音,背景音是医院特有的嘈杂。
“明澈师父!慧明师兄他……他情况很不好!全身大面积深度烧伤,尤其是右臂,恐怕……保不住了。肺部吸入大量烟尘,引发严重感染和呼吸衰竭,现在还在ICU抢救,没脱离危险!医生说……就算救回来,也可能……可能成为植物人,或者留下极其严重的后遗症……”
植物人……或者严重后遗症……
明澈握着听筒的手指,微微收紧。这意味着,从慧明口中直接问出真相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这条线,几乎断了。
“医院方面怎么说?关于起火原因,有没有什么发现?”他沉声问。
“医生只说烧伤严重,符合火灾现场情况。其他……没多说。警察刚才也来了,做了笔录,问了情况,也说要等现场勘查结果。”李执事顿了顿,压低声音,“另外,明澈师父,我来医院的路上,好像……看到一个人。”
“谁?”
“广净师兄。”李执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和警惕,“就在离医院不远的一个公交站台,他站在那儿,好像在等车,又好像……在朝医院这边张望。我坐在车里,一晃而过,他可能没看见我。但我确定,是他。”
广净?他不在寺里,跑到医院附近做什么?是担心慧明?还是……另有所图?
“我知道了。”明澈冷静地说,“你留在医院,密切关注慧明师兄的情况,配合警方工作。另外,留意一下,除了我们和警方,还有没有其他可疑的人打听或接近慧明师兄。注意安全。”
“是!我明白!”
挂了电话,明澈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
慧明濒死,开口无望。
广净行踪诡异,出现在医院附近。
警方全面介入,调查刚刚开始。
沈墨那边,杳无音信,阿彪失踪,档案的秘密如同悬顶之剑。
周慧惊恐未定,恐吓的阴影仍在。
林薇、叶晚晴……每一条外部连线,都可能成为目标,也可能成为突破口。
千头万绪,危机四伏。而所有的压力,此刻都汇聚到他一人身上。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客堂外。
天色依旧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雪,也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他已经没有退路。
唯有向前。
穿过这片迷雾,踏过这未熄的余烬,在冰与火的夹缝中,寻一条生路,也寻一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