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呜——!”
一声凄厉无比、仿佛婴儿夜啼般的猫头鹰尖叫,陡然从空地另一侧的密林深处炸响!声音之近,之突兀,之瘆人,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放大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我操!什么鬼东西!”沙哑声音被吓得惊叫一声,脚步声踉跄后退。
逼近明澈藏身处的脚步声也猛地一顿,随即迅速后退。
“妈的,是夜猫子!吓死老子了!”广净也明显被惊到了,声音带着余悸,骂了一句。
那声突如其来的猫头鹰尖叫,似乎打断了广净的警觉,也驱散了他心中那点疑窦。在这样诡异的环境里,任何不同寻常的声响,都足以让人心惊胆战,草木皆兵。
“净……净哥,这地方太他妈邪性了!找了半天毛都没有,还……还这么吓人!要不……咱回吧?”沙哑声音带着哭腔恳求。
广静沉默了几秒,似乎也在权衡。深夜、深山、疑似祖坟、诡异的猫头鹰叫、一无所获的搜寻……这一切都足以让人打退堂鼓。
“……行吧,妈的,晦气!”广净终于啐了一口,声音里满是不甘和恼怒,“走!回去!慧明那老东西,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朝着来时的方向,渐渐远去,很快被风声和树林的窸窣声淹没。
直到确认脚步声彻底消失,又等了足足一刻钟,明澈紧绷到极致的身体,才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松弛下来。他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滑坐到潮湿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冰冷的空气涌入火烧火燎的肺叶,带来刺痛,也带来劫后余生的虚脱。
冷汗早已湿透了里衣,冰冷地贴在皮肤上,被山风一吹,激得他打了个寒颤。手臂和手掌上未愈的烧伤,也因刚才极度的紧张和用力,传来阵阵刺痛。
但他顾不上这些。他的大脑,正在飞速地消化、分析着刚才听到的一切。
广净深夜带人来此,手持“图”(很可能是慧明提供或指示的),寻找可能被慧明藏匿的“要命的东西”。这证实了他的猜测:慧明手里,确实掌握着某些关键证据,可能与账目有关,更可能与“林氏地”产权争议直接相关!而且,这些证据很可能具有实物形态,可以被藏匿或埋藏。
广净没有找到。要么是东西已经被更早的人(可能是真正的“林氏后人”,也可能是其他势力)取走;要么是藏匿地点另有玄机;要么……慧明根本就是在故布疑阵,或者,那些东西本身就不在这里。
但无论如何,广净的行动,暴露了几个关键信息:第一,慧明和广净之间,在“林氏地”这件事上,有更深的勾结和秘密。第二,广净在慧明出事后,急于找到或销毁这些证据,说明他自身也深陷其中,害怕被牵连。第三,除了他们,很可能还有第三方(烧纸祭拜者)在关注这片“祖坟”,而且就在最近。
这个第三方,是敌是友?是历史的尘埃,还是当下的威胁?
明澈缓缓站起身,忍着身上的疼痛和寒冷带来的颤抖,走到那片洼地前。纸灰和香梗依旧凌乱。他蹲下身,再次仔细查看。这一次,在洼地边缘、一块半埋在土里的、不起眼的扁平石块下,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与周围泥土质感不同的、硬硬的、边缘规则的小东西。
他小心地拨开浮土,将那东西抠了出来。
入手冰凉,沉甸甸的。借着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天光,他勉强辨认出,那是一个比铜钱略大、呈不规则圆形、边缘粗糙的金属片。一面似乎有模糊的凸起纹路,另一面则被厚厚的绿锈覆盖。他用力擦了擦,纹路稍微清晰了些——像是一个变体的、极其古老的“林”字徽记?或者是某种家族图腾?
这是……“林家”的旧物?是祭拜者遗落的?还是……当年埋藏在此的、与产权有关的信物之一?
明澈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他将这枚小小的金属片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却仿佛点燃了他心中某种炽热的、名为“线索”的火苗。
虽然没能找到广净所说的“要命的东西”,但这枚疑似“林家”信物的发现,以及确认了广净与慧明在此事上的关联,今夜冒险潜入,已经获得了远超预期的收获。
更重要的是,他亲身验证了这条小径和“祖坟”的存在,感受到了这片土地下埋藏的、不仅关乎产权、更可能关乎人性、欲望和罪孽的沉重历史。这让他对接下来要面对的局势,有了更具体、也更危险的认知。
寒风似乎更烈了,卷着雪沫,打在他的脸上,生疼。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被黑暗和秘密笼罩的空地,将金属片小心地放入怀中贴身口袋,然后拾起那根枯树枝,转身,沿着来时的、几乎不存在的小径,向着山下寺院的方向,蹒跚而坚定地走去。
来时的路,在黑暗中显得更加漫长崎岖。身体的疲惫、伤口的疼痛、夜探的惊险、以及刚刚获得关键信息带来的精神亢奋,交织在一起,让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却又异常清醒。
当他终于看到远处青林寺围墙模糊的轮廓,以及寺内零星几点、在深沉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暖也格外脆弱的灯火时,东方天际,已经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的曦光。
天,就快要亮了。
而这一夜的黑暗与惊险,所揭开的,或许仅仅是一个更加庞大、也更加危险的谜局的……冰山一角。
但无论如何,他已经拿到了第一块拼图。
接下来,就是如何在越来越亮的、也可能越来越危险的天光下,将这块拼图,小心翼翼地、准确地,放入它应该在的位置,并以此来撬动整个看似固若金汤、实则暗流汹涌的棋局。
路,还很长。
但至少,方向,似乎清晰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