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时,好像看见他寮房的门开着缝,但没见人出来。广清和广远那边,还是没动静。”李执事汇报。
明澈点点头。广净在等什么?是在等医院的消息?还是在等幕后之人的指示?或者,在寻找新的机会,去后山或其他地方,继续搜寻那个“小匣子”?
必须盯紧他。但也不能逼得太紧。
“师父,”李执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我们现在,就只是等吗?等警方调查,等叶记者消息,等……广净自己露出马脚?”
“等待,也是行动的一部分。”明澈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缓缓说道,“尤其是在敌暗我明,线索纷杂的时候,贸然出击,反而容易落入陷阱。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巩固自身,厘清线索,同时给对手制造压力,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周慧的恐吓案,我们已经报警,并将香料线索提供给警方。这等于告诉暗处的人,我们已经注意到了寺内可能的关联,并且开始借助法律力量。这会让他们有所忌惮,也可能促使他们加快行动,或者……处理掉可能暴露的环节。”
“广净频繁出现在医院附近,心神不宁。我们可以适当给他‘创造’一点压力。比如,让净心‘无意中’在他面前提起,寺里最近在整理陈年旧档,好像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老文书;或者,让某个嘴不严的沙弥,‘偶然’透露,警方好像对火灾现场发现的‘特殊物品’特别感兴趣,正在追查来源……”
李执事眼睛一亮:“我明白了!这是敲山震虎,让他自己慌神!”
“不错。”明澈点头,“但要掌握分寸,似是而非,点到即止。过犹不及。”
“是,我晓得怎么做了。”李执事领悟。
“另外,”明澈从怀中取出那枚金属片,在手中轻轻摩挲着,“这枚‘林’家信物,或许……也该让它‘偶然’出现一下了。”
李执事愣了一下:“师父,您的意思是……”
“广净不是在找‘要命的东西’吗?”明澈的嘴角,勾起一丝极其淡薄、几乎看不见的冷意,“如果让他‘偶然’听说,或者‘偶然’看到,寺里最近在清理后山杂物时,捡到了一样奇怪的老物件,上面好像有个‘林’字……你说,他会是什么反应?”
李执事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明白了明澈的用意——这是投石问路,也是引蛇出洞!用这枚真正的“林家”旧物作为诱饵,看看广净,以及他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会如何反应!是急于确认?是试图夺取?还是……惊恐地想要销毁?
风险很大,但收益也可能极高。至少,能看清一部分暗处的动向。
“这……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他们狗急跳墙……”李执事担忧道。
“所以,要做得巧妙,不留痕迹。消息的散播,要通过看似最不可控、也最合理的渠道。比如,让后山村来寺里帮工的几个老实的村民,‘无意中’说出去。他们只是‘听说’,而且说得含糊,广净就算想查,也查不到源头。我们只需要在暗中观察,看谁会因此坐不住,谁会因此有异常举动。”明澈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
“我明白了。”李执事重重点头,眼中燃起斗志,“这件事,我去安排,保证做得天衣无缝。”
“嗯,务必谨慎。”明澈再次叮嘱,然后将金属片小心地收好。“你先去忙吧。我让净心过来,安排他下山送信。”
李执事行礼退下。明澈独自坐在客堂里,炭火重新燃起,带来些许暖意,但空气里的凝重和寒意,似乎并未散去。
他重新拿起笔,在另一张纸上,写下一行行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关键词和连线:
“林守业——赠与托管文书——山地祖坟——金属信物(林?)——小匣子(地契证据?)”
“慧明——广净——寻找‘要命的东西’——火灾(灭口自毁?)——香料线索(寺内关联?)”
“沈墨——档案调查——传递信息——动机?(父亲遗愿?正义感?)——处境?(阿彪失踪危险?)”
“周慧——恐吓(香料)——目标:制造丑闻施压?——关联方:陈永富余党?寺内势力?”
“叶晚晴——媒体调查——银行线(陈永富刘副主任)——可能关联土地利益?——可利用资源需谨慎引导”
“警方——火灾恐吓案并查——现场‘特殊物品’——调查方向:内部矛盾经济问题历史遗留?——需适度引导提供有限线索”
线条交错,节点重重,如同一张复杂而危险的蛛网。而他,既是位于网中心的猎物,也是试图掌控这张网的蜘蛛。
每一步,都需深思熟虑,如履薄冰。既要利用各方力量(警方、媒体、沈墨、甚至对手的恐慌),又要避免被任何一方反噬或过度牵制。既要抛出诱饵引蛇出洞,又要确保自身安全,不被毒蛇反咬。
这不仅仅是一场智力的较量,更是意志、耐心和时机的残酷博弈。
窗外,天色似乎又暗沉了一些。远处山峦的轮廓,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显得更加模糊而沉重,像一头蛰伏的、沉默的巨兽。
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他,已经做好了在风雨中织网、也在网中求存的准备。
“净心。”他朝门外唤道。
脚步声响起,清秀而沉稳的少年僧人走了进来,合掌行礼。
“师父。”
“你过来,有几件事,需要你立刻去办。”明澈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在空旷的客堂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