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操
站在操场上做第八套广播体操时,随曦闻到了熟悉的、属于“日常”的气味:
塑胶跑道的微焦味,旁边班级女生洗发水的果香,体育老师口哨的金属味,还有天空开始积云的潮湿感。
很平凡,很安全。
做到“全身运动”那一节时,她瞥见操场围墙外,刘叔骑着三轮车经过——馄饨店今天休息,他要去批发市场进货。看见她,刘叔挥了挥手,用口型说:“晚上来吃馄饨!”
她也挥挥手。
三个月前,刘叔、王阿姨、陈爷爷这些老街坊,还是被摇光控制、差点伤害她的“记忆傀儡”。现在他们恢复了,甚至不太记得那段经历——摇光的记忆瘟疫被清除后,大部分人的记忆自动修补,只留下一些模糊的“做了一场怪梦”的印象。
只有他们七个当事人记得一切。
有时候随曦会觉得,这样也好。普通人不需要背负那么沉重的记忆,他们只需要好好生活,吃一碗热馄饨,改一件合身的衣服,教孩子背一首诗。
这就是她要守护的“真实”。
中午·食堂
“随曦!这里!”林晓晓在拥挤的食堂里挥舞着饭卡。
随曦挤过去,两人好不容易抢到角落的位置。午饭是红烧肉、炒青菜和米饭——红烧肉肥腻,青菜有点黄,米饭煮得太软。
“听说下周一模。”林晓晓边吃边叹气,“我爸说了,考不进年级前五十,暑假旅游取消。”
“你上次月考不是四十八吗?”
“那是上次!这次数学那么难……”
随曦听着好友的抱怨,咬了一口红烧肉。油脂在嘴里化开,咸甜适中——其实味道不错,比糖果世界那些“完美甜蜜”真实多了。
她想起林小糖上周通过维度共振发来的消息:“我试做了‘高中食堂红烧肉味’的糖,但失败了——现实的味道太复杂,糖只能模拟单一情感。”
随曦当时回她:“那就别模拟了,来现实世界吃真的。”
林小糖:“等糖果世界的外交程序批下来!流程好慢,比做糖难多了。”
想到这里,随曦笑了。
“笑什么?”林晓晓问。
“没什么,想起一个……朋友。”随曦说,“她也在为‘考试’烦恼。”
“谁啊?几班的?”
“不是我们学校的。”随曦含糊道,“很远的地方。”
下午·语文课
语文老师“文艺刘”正在讲《红楼梦》的感官描写。
“曹雪芹写‘只听咯噔一声,铰断玉簪’,为什么是‘听’而不是‘看’?因为声音更能传递决绝的情绪……”
随曦在笔记本上记下这句话,然后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星号。
感官描写——这是她现在最感兴趣的课题。大战结束后,她开始有意识地记录自己的感官体验,不是为了战斗,是为了理解:理解气味如何承载记忆,声音如何传递情绪,触感如何连接人与人。
笔记本已经写了大半本。奶奶看了说:“比你爷爷当年的医案记得还细。”
也许以后,她可以写点什么。不是拯救世界的故事,就是关于一个女孩如何用鼻子、耳朵、手指、舌头、眼睛和心,去认识世界的普通故事。
“随曦,你觉得这段描写好在哪里?”文艺刘突然提问。
随曦站起来,看着投影上的文字——黛玉葬花那段。
她想了想,说:“‘花谢花飞飞满天’是视觉,‘红消香断’是嗅觉和视觉混合,‘手把花锄’是触觉,‘忍踏落花’是心理触觉……曹雪芹把多重感官叠在一起,让读者不是‘看’场景,是‘进入’场景。”
文艺刘眼睛一亮:“说得好!这就是‘通感’的高级运用。大家记下来,作文里可以用。”
坐下时,陈璐又递来纸条:“你今天是被学术之神附体了吗?”
随曦回:“只是刚好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