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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知的丝线与无声的潮汐（第1页）

苏醒后的世界，在苏晓感知中仿佛被剥离了层层薄纱，露出了底下汹涌而斑斓的暗流。静滞舱的水晶罩外，烬和卡兰铎关切的脸庞清晰可见，但他们身周，却缠绕着之前她无法“看见”的、淡淡的、代表各自规则场特性的光晕——烬是沉郁厚重的暗金色，带着岩石般的稳固与锋芒；卡兰铎则是深邃炽烈的金红色，如同缓流的熔岩，蕴含着磅礴的威严。

她自己的体内，则是一片刚刚历经风暴、正在缓慢自我梳理的奇景。原本破碎的规则场并未“愈合”如初，而是形成了一种全新的、充满“裂痕”与“连接”的复杂网络。那些“裂痕”并非缺陷，更像是特化的“接口”或“通道”，其中一些延伸向与她掌心紧贴的辉火岩，另一些则深深扎入她意识的深处，连接着那道温热的“契约余烬”。她能感觉到，微弱的、带着秩序、平衡与奇异包容力的能量，正通过这些“网络”在她身体、辉火岩和“余烬”之间极其缓慢地循环，如同初生的溪流，滋养着每一寸干涸的土地。

然而，这种“清晰”伴随着巨大的负担。外界的声音、光线、甚至是空气中游离的能量微粒，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未经筛选地涌入她的感知。静滞之间仪器的嗡鸣如同近在耳畔的雷鸣；远处“炉心”的脉动如同敲击在胸腔的鼓点；就连烬衣甲上金属的冰冷气息，都带着刺骨的锐利感。更让她不安的是，那无处不在的、来自大地深处的“古老回响”，如同背景噪音，时而低沉如絮语，时而尖锐如摩擦，无时无刻不在试图与她的“网络”产生共鸣，牵引她的注意力。

“放轻松，苏晓。”烬的声音透过扩音装置传来，低沉而平稳，像一块压舱石，“不要抗拒这些新的感觉，试着去‘观察’它们，而不是被它们‘淹没’。想象你站在自己小店的灶台前，面对琳琅满目的陌生食材，你不是要一口吞下它们，而是要先分辨它们的‘气味’、‘色泽’、‘质感’，再决定如何‘处理’和‘搭配’。”

灶台……食材……这个比喻瞬间击中了苏晓。是的，这混乱的感知洪流，就像一堆未经处理的陌生食材。她的“系统”赋予她的、对物质与能量特性的本能“调和”与“理解”能力，或许就是处理这些“食材”的菜刀和炉火。

她闭上眼睛，开始尝试。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主动地将心神沉入那片新生的“感知网络”。她“看”向体内循环的能量，不再将其视为无法理解的洪流，而是尝试去“品尝”其中不同的“味道”：辉火岩传来的是温暖醇厚的“炉火之甘”；“契约余烬”带来的是沧桑厚重、带着契约约束感的“大地之韵”；而她自己灵魂残留的印记，则是带着异界特质、对“联结”与“创造”充满渴望的“薪火之味”。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自己的注意力，像控制水流一样，让感知轻轻拂过这些“味道”，尝试分辨、记忆、理解。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每集中精神几分钟，就会感到强烈的眩晕和疲惫。但她咬牙坚持着，每一次成功的“分辨”和“适应”，都让她对自身新状态的掌控多了一分，对外界信息洪流的“噪音”抵抗力也强了一分。

卡兰铎在一旁，通过监测仪器和自身的高阶感知，仔细观察着苏晓的每一个细微变化和能量波动。他适时地给出指导：“很好，尝试将你对外界杂波的感知‘收束’，像调整灶火的风门，只保留你当前需要关注的‘频道’。对，想象你的意识外围有一层薄薄的滤网……”

在烬和卡兰铎的引导下，苏晓的进步肉眼可见。几天后，她已经能在一定程度上屏蔽掉大部分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清晰分辨出身边几人的规则场特征，甚至能大致判断出“静滞之间”屏障的能量流转状态。对于体内的能量循环，她也能进行初步的、极其微小的引导和加速，这让她身体的恢复速度明显提升，苍白的面容有了血色，四肢也渐渐恢复了力气。

与此同时，关于“寂静荒丘”的后续调查报告也送达了。经过更细致的勘探和规则回溯，调查队在那些被“舔舐”过的石头内部，检测到了极其微量的、非本世界的规则信息残留。那残留的性质难以界定，非善非恶，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纯粹的“观察”与“分析”意味，仿佛某种高度理性的存在，仅仅是为了“了解”而留下的一瞥。残留的能量特征，与之前袭击“静滞之间”的星陨商会力量截然不同，更加晦涩、古老，且与“古老回响”网络存在某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摇篮’的专家们认为，”卡兰铎将一份分析摘要递给已经可以短时间离开静滞舱、坐在特制座椅上的苏晓，“这很可能是一种我们未曾接触过的、游荡于不同世界或规则缝隙之间的‘观测者’或‘采集者’性质的存在留下的痕迹。它们对特定性质的规则现象或‘信息富集点’感兴趣。你的‘复苏’和‘契约余烬’激活状态，可能散发出的独特规则涟漪，吸引了它的注意。目前看来，它似乎仅限于远距离‘观察’和微量‘采样’，尚未表现出直接的攻击性或大规模介入的意图。但我们必须保持最高警惕。”

苏晓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重新挂在颈间、温润平和的辉火岩。她想起了苏醒时感知到的那道“贪婪”目光。现在看来，那或许并非针对她个人的恶意，而是这种存在对“稀有信息”或“特殊规则状态”的本能渴求？但无论如何，被这样的东西盯上，绝不是什么好事。

“它……还会再来吗？或者，会有更多像它一样的‘东西’被吸引过来？”苏晓问，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无法确定。”卡兰铎坦诚道，“所以，加速你对自身能力的掌控，同时降低你无意识散发的规则‘信标’强度，至关重要。‘共鸣稳定与屏蔽器’已经初步安装并校准，它能帮你过滤掉大部分杂波和被动散发。但主动的感知与控制，需要你自己练习。”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苏晓：“关于‘摇篮’提议的‘受控感知实验’，你可以继续考虑，不必急于答复。等你觉得对自己的‘新工具’足够熟悉，并且心理准备充分之后再说。”

苏晓点了点头。她确实需要更多时间。现在的她，就像刚刚学会用新眼睛看世界的婴儿，看什么都新奇，也看什么都眩晕。她需要先学会稳健地走路，才能谈得上奔跑和探索。

又过了数日，苏晓已经可以在“静滞之间”内缓慢行走，进行一些简单的肢体活动。她对自身感知的控制也越发纯熟，已经能够较为精确地“关闭”或“开启”对特定类型规则波动的接收，甚至能进行小范围的、主动的“感知扫描”——类似于用无形的触须轻轻触碰周围的规则环境，获取信息。

这天下午，她结束了日常的感知训练，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几颗卡兰铎带来的、具有不同规则特性的常见矿物样本，尝试用新能力“品尝”它们的细微差别，感觉有点像在做异世界版的“食材品鉴”。烬在一旁擦拭着他的战锤“镇岩”，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确保一切正常。

忽然，苏晓的手指在一颗淡蓝色的“凝水晶”上停住了。她微微蹙眉，闭上眼睛，仿佛在侧耳倾听什么。

“怎么了？”烬立刻警觉起来。

“…有点…奇怪的感觉…”苏晓睁开眼，眼中带着困惑，“不是来自外面…也不是体内的‘回响’…是这块石头…”

她将“凝水晶”举到眼前，集中精神，将一丝极其微弱的感知力探入其中。这种水晶通常用于稳定局部能量场，本身规则特性温和稳定。

但在她的感知中，这颗“凝水晶”内部，除了它本身稳定的冰凉“水韵”之外，还夹杂着一缕极其隐晦的、几乎要消散的“铁锈”与“灼痛”的余味！这味道非常淡，而且被水晶本身的特性掩盖得极好，若非她对“锈蚀”规则有过深刻而痛苦的接触经历，加上现在感知力大幅提升，根本不可能察觉！

“这里面…残留着非常非常微弱的‘锈蚀’污染…而且…好像…被处理过…掩盖过…”苏晓的声音带着不确定，“但感觉…不是最近留下的…有点…‘陈旧’？”

烬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他接过那块“凝水晶”，调动自己的规则感知仔细探查。半晌，他眉头紧锁：“非常隐蔽的惰性残留，几乎与水晶本体融为一体，常规手段完全无法检测。若非你提醒，我也发现不了。”他看向苏晓，“这批样本是今天早上刚从通用物资库调取的，用于给你做感知训练。如果这里面有这种隐蔽的陈旧污染残留……”

这意味着，“坩埚”的物资体系，至少在某个环节或某个时期，可能早已被星陨商会的“锈蚀”污染悄无声息地渗透了！甚至可能，“铜锁”之前布置的破坏，只是冰山一角！

就在这时，苏晓忽然浑身一震，手中的另一块矿石“啪嗒”掉在地上。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脸上露出痛苦和极度惊愕混杂的神情！

“苏晓？！”烬立刻上前扶住她。

“…它…又来了…”苏晓的声音因痛苦而颤抖，但更多地是难以置信的震惊，“这次…好近…不是荒丘那边…就在‘坩埚’…不…就在这‘静滞之间’外面不远的通道里！它在…‘模仿’…模仿刚才那颗水晶里…那道陈旧‘锈蚀’污染的‘味道’！它在尝试…用这种‘味道’做掩护…靠近这里！”

烬的瞳孔骤然收缩！毫不犹豫，他立刻激活了“静滞之间”内部所有防御符文，同时向卡兰铎和外围守卫发出了最高级别的入侵警报！

几乎在警报发出的同时，“静滞之间”那扇刚刚修复不久、并加强了防护的厚重石门，发出了被无形之物极其轻柔地、仿佛羽毛拂过般“触碰”的细微震动！没有撞击，没有能量爆发，但那震动的频率，却让门上的防护符文瞬间出现了不稳定的紊乱！

苏晓强忍着脑海中因那“模仿”与“触碰”带来的尖锐刺痛和恶心感，死死盯着石门的方向，她的新生的感知如同受惊的触角，清晰地“捕捉”到了门外那个存在：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更像是一团不断变幻、努力模拟着“陈旧锈蚀污染”规则特征的、半透明的阴影。它散发着冰冷、理性、却又对门内某种东西（很可能是她，或者她与辉火岩、余烬构成的特殊系统）流露出赤裸裸的、令人不寒而栗的……

探究与采集的欲望。

这一次，它似乎不满足于远距离观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