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氿视线朦胧,仅凭一两句话便猜出,来者是秽灵荒林的书生鬼。他脑袋“嗡”地一声,欲阻止对方继续叨叨下去,不料刚一开口忍了许久的魂血便立即冲破牙关喷射而出。
“哎呀!兄台污了小生的衣衫呀!非礼也非礼也!”
书生念叨着“非礼”,双臂连忙向前伸,连扑带拥环住颤巍巍的万氿,手臂揽着腰身,手掌覆在后背,姿势甚是诡异。
万氿被一双鬼手扑拉得猛地打了个激灵,一股急火“唰”地窜上来。他虚弱地挣扎:“你撒开我……”
“兄台别往下出溜啊,小生快抱不住你了!”
书生吓得赶紧将双臂收得更紧,唯恐身前这鬼魂摔个魂飞魄散。
万氿疼得没力气辩驳,挣又挣不动,气得双唇发抖两眼一翻,直接昏厥过去。
“咦?兄台?兄台你怎么晕了?!!”
书生急得满头汗,折腾半响才把万氿背起,匆匆向秽灵荒林飘去。
万氿伏在书生鬼背上悠悠转醒,只觉得阴风在耳畔呼啸。这书生似乎背了个布袋子,袋子里不知装着什么玩意,硌得他想吐。
书生不歇气地飘到破庙,连带着背上的万氿直扑向地面。紫色长袍立马粘上灰尘,万氿偏头“噗”地喷了一大口血,意识却渐渐清晰起来。
入眼的破庙竟让万氿心底生出几分亲切感,五个鬼东西一个不少,神色各异地望着他。
翻姥爷呲牙咧嘴摇头:“小郎君怎会伤成这副模样?”
意识又开始混沌,周身冷得似躺在冰窖,万氿撑着一股劲儿摸出藏在身上的布袋子递过去。
翻姥爷不知布袋子里装着何物便没接,万氿举着颤巍巍的手就要往地上扑,屠姑娘见状三两步跨上前接过布袋子往旁边一撂,双手并用去扶咳得浑身发抖的万氿。
万氿下意识地往后缩,强撑着稳住身形,唯恐压着人家姑娘。
书生见了,往他身侧一坐:“小生肩膀可借兄台一靠。”
万氿头晕眼花虚弱得坐不住,只得靠到书生肩上。他抵唇咳了两声,指了指地上的布袋子:“里头有二十粒血豆,我自己种出来的,你们分了吃吧。”
五双鬼目齐刷刷地望向他,如出一辙的神色。
“小白脸,你的伤该不会是在无相之冢……”
万氿的身下又渗出血,乞爷讲一半的话便凝固在喉间,几只鬼不约而同飘上前围住他。
笼笼顶着一束小火苗在外圈来回飘,他个头不够瞧不清万氿的状况,童言无忌全凭想象:“哥哥,你是被其他鬼魂撕扯了魂体才伤得这么重吗?”
万氿轻摇头,勉力发出声音:“劳烦帮我固定下右腿,我需要给我自己接骨……”
再任由魂血流下去,他就要撑不住了。
屠姑娘率先反应过来,她大大方方地上前,双手捏住紫色布料两边,不待众鬼反应,便利落地撕开万氿右腿伤处的布料。
“刺啦”的一声布料撕裂声响让万氿一怔,他的视线机械地下移,目光在触到按在他右腿上的那双手掌时,猛地一颤。
这姑娘……是真的不给他半点反应时间啊……
右腿断裂处还在向外汩汩渗血,红混着黑浸得紫袍湿腻一片,若是换作寻常鬼魂怕是早痛得大喊大叫,而眼前的这只鬼明明疼得指尖发颤却依旧绕着牙硬撑。
屠姑娘心下微动,她扫了眼万氿紧实的大腿肌,扬眉沉声问他:“怎么接?”
“我……”
万氿刚出声,气儿就散了。他的裤子被撕得破烂溜丢不堪入目,此刻的处境堪称四面楚歌,一边是扶着他肩的书生,一边是按着他腿的屠姑娘……
他两眼一闭,自我催眠:反正是鬼,怎么着也看不出他的尴尬。
几只鬼大眼瞪小眼没个声响,笼笼插空钻了进来,童声清脆:“哥哥你的腿怎么样了?哇……哥哥身材还是这么好……”
万氿惨白的俊脸发青,有种想把自己魂儿打散的冲动。
乞爷清了清嗓,打破尴尬:“你这右腿伤得太重,想要接骨需先止血。不过你的魂血特别,寻常止血之物或许无用。老翻,你摘些障叶试试先给他止了胸口的血,我这就去趟蛮地借些草叶来。”
他说完就要往出飘,却被翻姥爷用话拦住:“不必如此麻烦,老朽的舌头就可以止血,小郎君可一试。”
不想试。
万氿撑着上身就要起来便听翻姥爷喊了声“按住他”,书生与屠姑娘得了号令同时压住他的身体,万氿登时疼得两眼一黑浑身瘫软不得不缴械投降,并深深地怀疑自己上了条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