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药研举手,动作精准得像手术中示意暂停,“这事你去找大将说。我这儿还有十七份检测报告要写,手入室灵力场需要保持稳定——你在这儿站了四分三十秒,室内灵子浓度波动已经超过安全阈值0。7%了。”
长谷部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看了一眼墙上确实存在的灵压监测仪——读数确实在微妙上升——然后后退一步,把手册放在桌边,边缘与桌沿平行。
“请务必阅读。另外,手入室的节点检查需要二十三分钟,请两位暂时移步。我会在离开前将药品摆放恢复原样。”
“别动我那些麻醉剂的位置。”药研站起来,“上次你‘优化分类’后,我找镇痛灵符找了四十分钟。”
“按药理毒性和使用频率分层摆放,效率提升37%。”长谷部已经开始从工具包里取出检测探头。
“按你个头。”
门关上。药研揉了揉太阳穴,动作有点重。“这人没救了。强迫症晚期,焦虑驱动型完美主义——本丸安全在他心里不是排第一,是排第零。其他所有事情都是第零项的附属条款。”
严胜接过药研递来的纸包。里面是淡绿色的药膏,薄荷味里掺着一丝苦涩。
“长谷部的话你选择性听就行。”药研说,“他提出的那些规章,大半连审神者都不会真的执行。但有一点他说得对——”他看了严胜一眼,“你的灵基纯净度偏低,意味着灵力循环效率不高,容易积累‘灵垢’——就像血管里容易沉淀杂质。这会导致你战斗时容易疲劳,伤口愈合慢,也更容易被外部怨念侵蚀。虚哭神去的活性又特别强,二者叠加,需要密切监控。”
严胜捏了捏纸包。药膏的凉意透过纸张渗出来。
“毕竟,”药研的声音低了些,“你身上不止一种‘污染’。鬼的残留是其一,执念是其二——后者比前者更难处理,因为那是你自己选择养在心里的东西。”
严胜的手指收紧,纸包边缘被捏出细密的褶皱。
“我不是在评判。”药研转身整理桌上的报告,“只是陈述病理事实。在灵基医学里,过度固化的执念会被归类为‘结构性心因污染’——它不来自外部,但破坏性和Ⅱ型种子不相上下。区别只在于,前者是你自己的一部分,切除等于自杀;后者是外来物,切除只是手术。”
严胜沉默了一会儿。
“手术会疼吗?”他问,但这次问的不是信浓。
药研停下动作。他背对着严胜,声音从肩膀方向传来:“会。而且没有麻药。”
他顿了顿。
“因为要切除的东西,连着你最舍不得放手的记忆。切掉它,等于切掉一部分‘你为什么成为你’的理由。”
药研转过身,眼镜后的眼睛很平静。“所以大部分人选择带着它活下去。疼,但至少完整。”
严胜没再说话。他推开手入室的门,走到走廊尽头。
庭院里阳光刺眼。几只麻雀在啄食审神者早上撒的谷粒,跳动的节奏杂乱无章。
药研跟出来,站在他身边。“信浓的事,大将已经决定走渐进净化方案——用药物抑制种子活性,同时通过心理干预削弱情绪共鸣,等种子进入休眠期再尝试剥离。这需要时间,也需要信浓自己……”
他话没说完。
庭院那头,信浓从短刀宿舍走出来,手里抱着一盆刚洗好的衣服——内番服、手巾、还有一条绣着浅粉色樱花的枕巾。他看见严胜和药研,脚步顿了顿。
然后他笑了。
笑容很灿烂,嘴角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眼睛眯成月牙。但严胜看见——或者说,虚哭神去让他看见——信浓灵基深处,那团墨黑的根系轻微地收缩了一下,像是被笑容牵动的提线。
信浓挥了挥手,抱着衣服往晾晒场走去。步伐轻快,哼着不成调的歌。
药研低声说:“他不知道自己灵基里有什么。只觉得自己最近‘特别想被大将夸奖’‘特别在意别人和大将说话’……他把那些黑暗的冲动,当成自己真实的心意。”
严胜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虚哭神去的刀鞘。
刀鞘传来回应——不是震动,是某种更深的、如同共感般的微痛,从指尖蔓延到手腕。
他转身离开。
药研在他身后说:“药膏一天涂两次。手好了才能继续训练。”
严胜没回头,只是抬手示意听到了。
走廊另一头传来长谷部的声音——他正在对路过的浦岛虎彻说明“个人灵力波动日志”的新填写规范,语速快而清晰,浦岛一脸茫然地点头。
本丸的日常,在某种紧绷的秩序下,继续运转着。
而严胜怀里的刀,始终保持着那种细微的、持续的搏动。
像在数着某种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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