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吉配合地伸了伸脖子,慢吞吞地转向蜂须贺,黑豆似的小眼睛一眨不眨。
蜂须贺被这过于直白的“刀生感悟”噎住了,那张俊脸有点绷不住,嘴角抽了抽。严胜看着这场面,忽然觉得有点……有趣。他想起长曾祢那句“真品大人亲手沏的,毒药也得尝两口”。
“你弟弟,”严胜对蜂须贺说,语气平板,“比你会说。”
蜂须贺的脸颊肉眼可见地抽动了一下。
“对吧对吧!”浦岛得到“支持”,眼睛更亮了,转向蜂须贺,“二哥,你看严胜先生都这么说!所以你不要总是……”
“浦、岛。”蜂须贺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耳根红得像要滴血,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
“啊!长曾祢大哥叫我!”浦岛突然一拍脑袋,演技浮夸到严胜都想提醒他收敛点,“我先走了!二哥你和严胜先生慢慢聊!”说完拽着龟吉一溜烟跑了,留下两个成年体态的刀在原地继续沉默。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长得足够严胜数清蜂须贺袖口上绣的虎纹有多少个爪尖。最后蜂须贺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干得像砂纸磨过:
“……你刚才说的。”他顿了顿,眼神飘向廊外的庭院,“关于‘选择’。”
“嗯。”
蜂须贺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做一件很艰难的事:“如果……选择错了。还能……重来吗?”
严胜看向他。蜂须贺没有看他,侧脸绷得很紧,但那紧绷里透出一丝罕见的、不确定的脆弱。
“我不知道。”严胜诚实地回答,“但我在试。”
蜂须贺沉默了很久。然后他转过头,目光落在严胜腰间的布裹上——那个裹着虚哭神去的粗糙包裹。
“……不可理喻。”他最终吐出这个词,但不再是轻蔑,而像是一种……承认。承认自己无法理解,但也无法否定。
他转身要走,又停住,没回头,声音硬邦邦地飘过来。
“你……若对刀剑养护有疑问,可以找我。”停顿半秒,像是在跟自己较劲,“真品,至少在这方面……经验可供参考。”
说完,他快步离开了,背影依然笔挺,但步伐里少了点惯常的绝对。
严胜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手里那杯茶。金箔已经沉底了,茶水澄黄。他端起来,喝了一口。
甜的。甜得发腻。
他皱眉,把杯子放在廊沿上,转身离开。走出几步,怀里的虚哭神去又动了一下。这次不是脉动,是某种轻微的、持续的震颤,像有什么东西在深处醒过来,蹭了蹭他的胸口。
有点暖。
他没停步,但手指隔着粗布,很轻地按了按刀身。
远处,蜂须贺拐过回廊转角,靠在墙边,闭上眼。
“选择……”他喃喃自语。
然后他睁开眼,手按上自己腰间的刀柄——那振“真品”虎彻。
“你也会……觉得‘暖洋洋’吗?”
刀没有回答。
但那一刻,蜂须贺忽然觉得,也许……答案并不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握刀的那只手。
以及那只手,选择指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