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你的附属灵基,契约覆盖。不过他目前是孩童形态,战斗任务暂时不分配。”审神者递过笔,“所以,签吗?”
严胜凝视着怀里那张熟睡的脸。缘一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嘴唇微微张着,毫无防备。
他接过笔,在契约末端签下“继国严胜”。字迹凌厉,几乎划破纸面。
符纸的光芒收缩,化作两道光流,一道没入审神者掌心,一道钻进严胜胸口。微热的触感,像是某种烙印。
“欢迎加入S-07本丸。”审神者收起残余的符纸灰烬,“你的引导者在门外。先熟悉环境,内番和出阵安排晚点会通知。”
他走回矮桌后,重新拿起笔,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日常公务。
严胜抱着缘一站起来。身体比想象中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他拉开门——
门外走廊上站着一个人。
金色短发,裹着脏兮兮的破布披风,碧绿的眼睛低垂着,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请别注意我”的气场。见严胜出来,他往后缩了半步,才小声嗫嚅:“那个……我是山姥切国广。负责带您参观本丸。”
严胜没作声,只是打量他。灵基很干净,但灵力波动里有种细微的、不断自我否定的震颤。尤其是说到“山姥切”这个词时,话音会下意识地压低。
仿品。严胜脑子里冒出这个词。不是他判断的,是对方灵基自己散发出的信息——一种深深的、刻进骨子里的“我不配”。
就在这时,怀里的缘一动了一下。
孩童缘一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那双通透的眼睛半睁着,迷蒙地望向山姥切国广。严胜感到缘一的身体微微绷紧——不是恐惧,更像是某种本能的探查。缘一的视线在山姥切国广身上停留了几秒,眉头极轻微地蹙起,然后又闭上了眼,把脸埋回严胜胸前。
严胜捕捉到了那个瞬间:缘一的目光不是在看“人”,而是在看某种流动的东西——灵力。而那灵力在缘一眼中,大概是“像蒙着一层洗不掉的旧尘,但核心有一点微弱的、努力发亮的金色”。
“……这边走。”山姥切国广转身带路,脚步很轻,像怕踩碎什么。
走廊外是个庭院。阳光很好,几棵樱树种在角落,还没开花。远处有刀剑男士在打扫,有短刀在追着玩,笑声飘过来,碎碎的。
严胜站在廊下,怀里是沉睡的缘一,身边是垂着头的引导者,背后是签了契约的房间。
他仰首望向天空。很蓝,蓝得刺眼。
地狱的入口,好像被这片蓝天暂时盖住了。
“……马厩在那边。”山姥切国广低声介绍,“厨房……训练场……”
严胜没仔细听。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缘一后颈,触到温热的皮肤。孩子动了动,没醒,只是把脸更埋进他胸口。
虚哭神去在布包裹里传来极轻微的脉动,冰冷,抗拒,像在提醒他:你是什么,你曾是什么,你本该去哪里。
他收紧手臂,迈步跟上山姥切国广。
脚下是实木地板,吱呀一声轻响。
暂避地狱。他对自己说。只是这样。
至于怀里这个意外——等醒了,就扔给审神者处理。
他这么想着,手指却把缘一衣角上的一处褶皱,慢慢抚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