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是从水底开始的。
不是水,是更粘稠的东西,裹着骨头往下沉。视野里最后一点光是水面上的——有个人影站着,红羽织,黑头发,背对他。
缘一。
严胜想呼喊,但嘴里灌满了粘液,发不出声音。
水面上那个人转身,瞥了他一眼。眼神干净得像从没认识过他。
然后,转身离去。
水彻底黑了。
窒息——
严胜猛地睁开双眼。
胸口像被巨石压着,喘息声在黑暗中粗重得骇人。他撑着坐起身,里衣紧贴在背上,冰冷。
房间一片漆黑,只有月光从窗缝挤进来,在地上切开一道惨白的裂口。
梦。只是梦。
但他的手指在颤抖。他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疼痛传来,却毫无作用。那种被遗弃的感觉仍粘在喉咙深处,吐不出来。
他翻身下床,赤脚踩在榻榻米上,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
夜风灌进来,冰凉。院子里万籁俱寂,连虫鸣都消失无踪。天守阁顶楼亮着灯,审神者大约仍在处理那些永无止境的文书。
他站了片刻,心跳逐渐平复。
正欲关窗时,眼角余光扫到门外廊下。
有东西。
小小的,蜷缩着。
严胜的动作停滞了。
他拉开房门。
缘一睡在门外。单薄的小袖,身体蜷成一团,脸埋在手臂里。月光照在他背上,影子缩在脚边,小得可怜。
严胜伫立在原地看着。
孩子为何睡在这儿?房间不足?迷失方向?还是……
他想起白日自己那句:“你回自己房间。”
或许真的回去了。又自己出来了。
为什么?怕他消失?做噩梦?还是别的?
严胜不知晓。
他应该唤醒他,让他回房。或者置之不理,关上门继续睡。
双脚却像钉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