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移开视线。
药研走过来,手里的计时器发出提示音。“超时十一分钟。”他宣布,“但考虑到突发天气,算你们合格。”
忽然,国重的气息与身影侵入了余光边缘——太近了,近到能看清对方肩头未干的水迹。那道无形的、彼此默契维持的“安全界限”,在这个潮湿的午后被无声洞穿。
“这里,”国重用湿漉漉的手指点了点一个模糊的数字,“应该是三十箱,不是十三箱。你墨水晕开了。”
长谷部锁定那个数字凝视了两秒。“……对。”
“还有,你的流程里,从丙库回调物资到甲库那段,走的是西侧回廊。”国重在自己的触屏板上调出路线图,“但今天下午西侧回廊有三日月宗近和莺丸的茶会,大概率还有鹤丸国永蹲在旁边等着捣乱。实际走不通。”
长谷部没说话。他在脑子里快速重算路线,然后发现国重是对的。
“你的路线,”他开口,嗓子因为刚才淋雨有点哑,“从庭院低空飞过那段,需要跨过本丸主灵脉的一个节点。平时可以,但如果战时灵力波动,那个节点可能不稳定。”
国重皱眉,调出灵脉图。检查了几秒,他“啧”了一声。
两人又沉默了。但这次的无言和之前不一样——少了几分对峙,多了点类似“原来如此”的空白。
“你的流程,”国重最后说,眼睛依然不离开屏幕,“需要我的路线数据来预判阻塞点。”否则你会在每一个转弯处浪费时间。
“你的路线,”长谷部接上,用袖子擦了擦记录板,“需要我的流程来避免无效往返。”否则你会在效率的假象里迷失方向。
两人都没把后半句说出口。但空气中某种对抗性的张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近乎“专业尊重”的东西。
药研在旁边抱着胳膊,眼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所以,”他慢悠悠地说,“结论是?”
长谷部和国重同时看向他,又同时看向对方。雨后的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两人之间那摊积水里,亮得晃眼。
“互补。”长谷部说。不再是“高效”,而是更本质的东西。
“必要。”国重接上。不再是“无冗余”,而是承认了对方存在的必要性。
药研在旁边抱着胳膊,眼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所以,”他慢悠悠地说,“结论是?”
长谷部和国重同时看向他,又同时看向对方。雨后的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两人之间那摊积水里,亮得晃眼。
“很高效。”长谷部说。三个字,干巴巴的,像在汇报天气。
“无冗余。”国重接上。同样三个字,同样不带情绪。
药研点点头,在本子上记了一笔。“行,那我去和大将汇报了。”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顺便,大将让我转告:今晚厨房有姜汤,淋雨的自觉去喝。谁感冒了扣谁的本周出阵名额。”
他走了。仓库区只剩下他们两个,还有满地狼藉。
长谷部开始整理湿透的记录板,把还能看清的数据誊写到新纸上。国重则检查浮台的灵力核心,确认没有进水损伤。
“那个,”国重突然开口,没抬头,“你用的那种羊皮纸,沾水后的恢复方法,能不能写个说明?”
这要求让长谷部有点意外。不是内容,而是态度——国重居然在向他索要一种“落后”技术的经验。
也许在对方眼里,任何能提升确定性的信息,不分新旧,都值得录入他那块板子的数据库。就像长谷部也打算研究一下那板子的扫描精度,好优化自己的库存盘点流程。
长谷部写字的手停了一下。“可以。”他顿了顿,“你的触屏板,实时扫描仓库的精度参数,也给我一份。”
“行。”
又是沉默。但这次,沉默里有了点别的东西——像雨后地面上那些细小的水流,虽然杂乱,但确实在往某个方向渗。
远处传来短刀们喊着“油豆腐”跑向厨房的声音。长谷部把誊好的新表格夹进板子,国重把浮台折叠收回刀鞘旁的收纳器。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仓库区,中间隔着大约两米——比来时近了一半,但还没近到能称之为“并肩”。
阳光彻底出来了,把他们的影子斜斜投在地上,一个拿着记录板,一个手按刀柄,影子边缘在石板路上轻微地晃。
谁也没提姜汤的事。
但半个时辰后,厨房里,烛台切光忠面对同时出现在门口、表情都写着“我只是顺路过来检查食材储备”的两位长谷部,默默往锅里多切了两块姜。
长谷部在离开前,瞥见国重悄悄把一块挑出来的胡萝卜放回炖菜锅里——用筷子轻轻推到底部,像是试图掩盖这个“不协调”的妥协。
他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