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审视自己的手。手掌上有剑茧,有旧伤疤,有昨天刷马时被缰绳勒出的红痕。
“比如……”他听见自己说,“比如不想让浦岛再哭。”
浦岛虎彻坐在后排,听见自己名字时愣了一下,然后脸红了。
“比如不想听鹤丸说‘我就说你做不到’。”严胜继续说,语气生硬得像在念检讨书。
鹤丸在角落“噗”一声笑出来。
“比如——”严胜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茶杯边缘,“比如不想再见到有人因为我,露出那种表情。”
他没说“谁”,但缘一坐在第二排靠边的位置,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庭院里的风声。
严胜觉得该说完了。他该坐下,喝茶,等审神者宣布散会。但他喉咙里还堵着点什么,没吐干净。
“嫉妒不会消失。”他最后说,语调低了些,“它就在那儿,像条狗。你可以喂它,它会越长越大,最后把你吃了。也可以不喂——让它饿着,叫唤,但你该干嘛干嘛。”
他停了停,补充道:“虽然它叫起来很吵。”
后排传来几声压抑的笑。严胜没笑,他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水凉了。
“我说完了。”他说。
审神者点点头,没点评,直接说:“提问时间。”
严胜希望没人提问。希望所有人都赶紧走。
但五虎退举手了,小手举得高高的,怀里的小老虎也跟着仰脑袋。
“严胜哥哥,”五虎退小声问,“那……那条狗现在还在叫吗?”
严胜注视着他。小孩儿眼睛很干净,干净得让他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太脏。
“在。”严胜说,“每时每刻。”
“那……”五虎退咬着嘴唇,“你不理它,它会不会很难过?”
这个问题太孩子气,太天真。严胜想说“狗不会难过”,想说“它活该”,想说“我巴不得它死”。
但他看到五虎退那双眼睛,最后说:“不知道。”
这是真话。他真的不知道那条饿着的狗难不难过,他只知道如果喂它,他自己会死。
提问又持续了十分钟。秋田问“折纸真的有用吗”,严胜说“你试试”。乱藤四郎问“刷马能减压吗”,严胜说“人减压,马不一定”。山姥切长义没提问,只是抱着手臂打量他,眼神复杂得像在解剖什么标本。
最后审神者宣布结束。人群开始松动,短刀们围过来想继续问,被药研拦住了。“让主讲人休息。”药研说,然后瞥了严胜一眼,那眼神像在说“你居然没搞砸”。
严胜坐着没动。他目光停留在已经凉透的茶,脑子里空荡荡的。有人经过时拍了拍他的肩——是长曾祢,力道很大,拍得他肩膀一沉。
“说得不赖。”长曾祢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人群渐渐散尽。严胜准备起身时,感觉身边有人坐下。
缘一。
小孩儿挨着他坐,距离很近,近到严胜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孩童特有的皂角味。肩膀几乎要碰到,但没真碰着,留了道窄窄的缝隙,像在试探什么。
严胜僵着没动。
缘一也没说话,就坐在那儿,低头玩自己的手指。他的手指很细,孩子的手,指甲剪得整齐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