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平安无事的消息传到学校时,天刚蒙蒙亮。银杏林里的薄雾还没散尽,带着露水的叶子沾在警车上,像是一层细碎的银霜。
时砚靠在车门上,看着医护人员把李想扶上救护车。少年脸色还有些苍白,却还是努力朝他挥了挥手,眼里带着后怕,也带着感激。
陆峥走过来,递给他一瓶热牛奶:“刚买的,暖暖胃。”
时砚接过来,指尖触到温热的瓶身,暖意顺着指尖漫到心底。“厂长的儿子交代了吗?”他问。
“交代了。”陆峥的声音沉了沉,“他不仅给张强提供违禁品,还一直盯着当年钢厂的赃款。这次抓他,还顺藤摸瓜端了他藏在郊外的一个窝点,搜出不少当年没被查到的赃物。”
时砚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晨光刺破薄雾,落在他胸前的警徽上,亮得晃眼。
两人回到市局时,办公室里已经忙成了一团。警员们来来往往,手里捧着一沓沓的卷宗,脸上带着破案后的疲惫,却也透着一股振奋的劲儿。
陆峥刚把卷宗放下,就被局长叫进了办公室。没过多久,他笑着走出来,冲时砚扬了扬下巴:“局长说了,这次城东中学的案子,你功不可没,想请你正式担任刑侦支队的顾问,薪资待遇按正式编制走。”
时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待遇不重要,能做事就行。”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陆峥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了,陈安那边托人带话,说他在里面学了不少东西,等出狱后,真的想来钟表行当学徒。”
“欢迎。”时砚的语气很淡,却带着一丝暖意,“爷爷的手艺,也该有人传承下去。”
正说着,桌上的电话响了。是夏晓打来的,声音里带着雀跃:“时砚哥哥,我们班同学商量好了,想在银杏林里种一棵纪念树,纪念林墨,也感谢你和陆队。你和陆队有空来参加吗?”
时砚看了一眼陆峥,陆峥立刻抢过电话:“去,当然去!什么时候?”
“后天周六,上午十点。”夏晓说。
挂了电话,陆峥看向时砚,眼底满是笑意:“这下,你想躲都躲不掉了。”
时砚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周六那天,天朗气清。城东中学的银杏林里,聚了不少学生和老师。一棵新栽的银杏树苗立在空地上,树干上系着一条红丝带,在风里轻轻飘动。
夏晓和李想站在树苗旁,手里拿着话筒。夏晓先是哽咽着讲了林墨的故事,说他是个勇敢的少年,然后又郑重地向时砚和陆峥道谢。
掌声雷动时,时砚忽然看到人群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苏婉,她穿着那件青布衫,手里牵着苏念,正朝着他温和地笑。
时砚怔了一下,随即也朝她点了点头。
种树的环节,时砚和陆峥被邀请一起填土。两人拿着铁锹,一铲一铲地把土培在树苗根部。阳光落在他们身上,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温暖得不像话。
仪式结束后,学生们围着他们问东问西,叽叽喳喳的,像一群小麻雀。有个女生好奇地问:“时砚哥哥,你以前也是警察吗?”
时砚看着胸前的警徽,眼底闪过一丝怀念:“是,三年前,我也是一名刑警。”
“那你为什么辞职了呀?”女生又问。
时砚沉默了片刻,看向身边的陆峥。陆峥立刻接过话头:“因为他要守着一家钟表行,等一个重要的人。”
学生们哄笑起来,时砚的耳根悄悄红了。
等人群散去,银杏林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陆峥靠在树干上,看着时砚:“三年前的事,你现在,真的放下了吗?”
时砚走到银杏树下,伸手拂过嫩绿的树叶。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的眉眼。
“放下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以前总觉得,是自己没保护好线人,是自己的错。现在才明白,真正的救赎,不是躲在钟表行里自怨自艾,而是站出来,抓住那些坏人,不让更多的人受伤害。”
陆峥看着他,眼底满是温柔。他走上前,轻轻握住时砚的手。
“以后,我陪你一起。”陆峥的声音,像秋日的阳光,温暖而坚定。
时砚抬起头,撞进他的目光里。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过往,所有的执念,都在这一笑里,烟消云散。
风吹过银杏林,带来一阵沙沙的声响。新栽的树苗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关于正义与和解的故事。
夕阳西下时,两人并肩走出学校。老城区的方向,炊烟袅袅升起。钟表行的铜铃,似乎已经在风中遥遥响起。
陆峥忽然想起什么,笑着问:“晚上吃什么?我请客。”
时砚想了想,嘴角弯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去苏婉阿姨的裁缝铺,听说她做的桂花糕,又香又甜。”
陆峥大笑起来,伸手揽住他的肩膀。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
路的尽头,是万家灯火,是岁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