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圣人又吵架了。”
“唉,咱们老爷和二老爷还是不对付啊。”
碧游宫中,负责洒扫落叶的童子们窃窃私语,又埋下头打扫着道旁纷飞的黄叶,目光又时不时地落向那扇紧闭的大门。
多宝道人站在阶前,一袭杏色道袍,不无担忧地望着里头的景象。
这些年来,他师尊通天圣人和二师伯元始圣人因为彼此的道统吵了不是一次两次。最严重的那次,气得师尊直接闹了分家,怒气冲冲地带着他们离开了昆仑山,在蓬莱仙岛上另外建了一个道场,将之命名为碧游,便是如今的截教门庭碧游宫了。
离的远了,兄弟两人也吵不到一起,好不容易才消停了一会儿。
结果这次太清师伯邀请他们师尊往昆仑一叙,还没说几句话呢,师尊和二师伯又吵了起来。两个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最后又是不欢而散。气得他们师尊一回来就把大门一关,谁也不见,兀自生闷气去了。
多宝忍不住叹气了。
这又是何必呢?
明明是从盘古开天辟地之初就结下的兄弟缘法,彼此相互扶持着过了那么多年,哪怕再艰苦卓绝的岁月里都没有生出过抛弃对方的念头,咬牙一步步走到了现在。
偏偏在成圣之后,本应高居云端,纤尘不染的圣人们,反倒滋生了矛盾,妄动了嗔念,纷纷闹了个不可开交。
又是何必?
难道这道统之争,当真胜过那骨肉亲情吗?
殿内,通天方才强撑着从昆仑归来时的从容早已消散殆尽。
他一踏进碧游宫,便挥退了所有侍从,独自立于空旷的大殿中央。四周静得可怕,唯有他袖中紧握的拳头泄露着内心的波澜。
殿外的云海翻腾不息,一如他此刻的心境。通天缓缓闭目,脑海中却不断回响着方才在玉虚宫中的对话。
“通天,你收徒太过随意,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怎可入我三清门下。长此以往,必生祸端。”元始端坐云床,语气冷峻。
“二哥此言差矣。众生平等,皆有向道之心。我立截教,便是要为众生截取一线生机。”
“胡闹!你这是要毁了玄门气运!”
玄门气运玄门气运玄门气运,去他的玄门气运!元始怎么不跟他的气运过一辈子!为什么还要和他做兄弟!
在他二哥眼里,他这个弟弟,究竟算是什么?
通天想起刚刚去昆仑山时的情景,明明一开始他并不想和元始吵架的。他思来想去,觉得上一回他一气之下就带着所有弟子离开,和他兄长们分家的事情,确实做得颇为不妥。他们是兄弟啊,彼此之间何必闹到这个地步,平白让别人看了笑话。
他该和二哥道个歉的。只是还没等他张口,对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责骂。
通天咬牙,气得眼圈都红了。
他本就是三清里头最小的一个,如今哪怕成了圣,依旧不改少年之貌。身姿挺拔,肌肤透着玉石般的冷白,眉眼却墨黑。那双眼睛亮得惊心,像是深潭里浸着的寒星,眼尾天然带着一抹淡红,宛如朱笔勾勒而成。
少年意气风发,本是最相信万事万物只要肯努力,便一定会有所收获的年纪,体现在他的大道上,便是一心一意要为此间芸芸众生争得一线生机。
凡有向道之心者,他皆愿倾囊相授,不求回报。
年长的两位兄长却对此不置可否,冷眼看着弟弟天真的模样,像是早已预见了他未来必然会因此栽上一个大大的跟头。
可是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兄弟。
哥哥教训弟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任谁来了,也都得承认这一点。
通天却怎么也不服气。
少年圣人的心里满是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