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雄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微妙变化。虽然很快恢复平静,但叶馨蒙捕捉到了——她猜对了,医院确实是目标之一。赌赢了,暂时。
“为什么是圣保罗医院?”阮文雄问,语气随意,像是随口一问,但问题本身暴露了兴趣——像猫对逗猫棒的反应。
“因为你们的人上个月去了三次。”叶馨蒙直视他,眼神不闪躲,“虽然伪装得很好——假装是病人、家属、送外卖的——但有一个细节:你们的人总是站在同一个位置观察——住院部大楼的东北角,那里视野好,但风水一般。那里要么有你们的目标,要么有你们需要的信息——或者,你们在等某个医生下班?”
这是赌博。庞教官确实提供了“战鹰”人员监视医院的监控记录,但叶馨蒙不知道他们观察的具体位置。她凭直觉选择了最常见的观察点——结果赌对了。运气好,或者对方太没创意。
阮文雄身后的保镖微微动了一下,那是本能的警惕反应——肩膀绷紧,零点五秒。
雅间里安静了几秒,只有楼下传来的隐约茶具碰撞声和低语,还有远处三轮车的铃铛声。
然后阮文雄笑了,这次是真正满意的笑,像是买到打折商品。
“很好。”他说,“彭先生没看错人。”他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像首饰盒,但更朴素),推给叶馨蒙,动作像递婚戒,“这是见面礼,也是测试——像入职考试。”
叶馨蒙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微型通讯器,比纽扣稍大,通体黑色,没有任何标识——像纽扣,但更贵。
“频率已经设定。”阮文雄说,“明天晚上八点,会有一个任务指令。完成它,你就正式成为我们的一员。完不成……”他没有说完,但意思明确——可能没有第二次面试机会。
“什么任务?”彭迪问,声音里有一丝紧张,像家长问孩子“作业难不难”。
“到时候就知道。”阮文雄站起身,整理西装下摆,“单独任务,彭先生。这是对新人的标准流程——防止作弊。”他看着叶馨蒙,“你有问题吗?”
叶馨蒙拿起通讯器,仔细看了看,然后放进口袋——动作自然,像放钥匙:“没有。但我也有一个条件——像劳动合同附加条款。”
“说。”
“如果任务涉及我不认同的……手段,我有权拒绝。”她说,语气坚定,“我是专业人士,不是屠夫。这一点要明确——就像厨师不做他不认可的菜。”
这是庞教官特别强调的:要塑造雪鸮有原则的形象——不是道德原则,而是职业原则。这样既能解释她为什么有时会拒绝某些任务(比如伤及无辜),又能让她显得更可信——真正的顶级特工都有自己的一套准则,像艺术家有风格。
阮文雄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神像是X光扫描。然后点头:“合理。我们也不是屠夫,彭先生可以作证——我们只是……有追求的商人。”他转向彭迪,话题又转,“那么,资金的事……”
“需要更多细节。”彭迪说,进入了银行家模式,“我需要知道资金的具体用途,才能安排最安全的流转路径——还要考虑税率。”
“下次会面时给你。”阮文雄看了眼手表,表盘复杂,功能很多,“我还有另一个会,关于进出口的。”他没有握手,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保镖离开了雅间。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楼梯尽头——走得很快,像赶时间。
彭迪等到完全听不到声音后,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肩膀垮下来,额头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像刚跑完步。
“他相信了。”他说,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解脱。
“暂时相信了。”叶馨蒙纠正,从口袋里取出那个通讯器,用随身携带的小型扫描仪检查——仪器嗡嗡响,“有定位功能,还有环境录音。标准的监视设备——还有心率监测,可能想看我紧不紧张。”
“你要戴着它?”
“当然。”叶馨蒙把通讯器别在衣领内侧,动作熟练,“不戴才会引起怀疑。但我会在需要的时候,制造一些‘自然’的干扰——比如路过变电站,或者进电梯。”
她开始收拾东西,动作迅速但不慌乱,像下班打卡:“彭先生,你先走。分开离开更安全——像不熟的同事。回去后,一切如常,不要主动联系我。如果阮文雄问起,就说你完成了引荐,剩下的看我自己——像介绍工作,但不管试用期。”
“那个任务……”彭迪担忧地说,眉头皱成川字,“如果是……不好的事呢?比如,伤害别人?”
叶馨蒙的手顿了顿,文件塞到一半。她想起庞教官的指示:如果任务涉及伤害无辜,要想办法破坏或误导,但不能直接拒绝——那会立刻暴露,像考试交白卷。
“我会处理。”她最终说,声音比刚才低,“现在,走吧。从后门——厕所旁边那个。”
彭迪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有担心,有愧疚,有“为什么是我”的无奈。最终点了点头,起身离开,背影有点驼。
叶馨蒙独自在雅间里又坐了五分钟。她慢慢地喝完已经凉了的茶(味道一般),观察着窗外的街道。阮文雄的黑色轿车已经不见了,但那个穿蓝色夹克的男人还在对面的书店门口,假装看报纸——报纸还是反的。女服务生也还在柜台后,正擦拭着杯子——已经擦了十五分钟,杯子该破了。
她起身,结账(用现金,不留痕迹),从容地走下楼梯。木楼梯吱呀作响,像在抱怨。经过柜台时,她对女服务生微笑了一下——一个职业女性对服务人员的礼貌微笑,没有任何特别之处,除了知道对方是特工。
走出茶馆,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叶馨蒙沿着老街不紧不慢地走着,偶尔在橱窗前驻足,像个普通的逛街者——如果普通逛街者会数身后有几个跟踪者的话。
但她的大脑在高速运转,分析着刚才会面的每一个细节,像回放录像。
阮文雄接受得太快了。虽然她抛出的诱饵足够诱人,但像“战鹰”这样的组织,对新成员的审查应该更严格才对——至少应该背景调查三个月,还要性格测试。除非……
除非他们急需人手,急需到可以降低标准——像餐馆高峰期招临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