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但能接近你的摩托车,还能不被你发现,说明对方对你的行踪很了解,而且有专业的反侦察意识。”钟妍妍把追踪器扔进旁边的垃圾桶,“从今天起,每次出任务前全面检查车辆和个人物品。我会给你一套检测设备。”
徐燕风感觉后背一阵发凉。他一直以为自己很警觉,但实际上,从昨天下午开始,他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别人的监控下。
“这是这个世界的常态。”钟妍妍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信任是奢侈品,怀疑是生存必需品。你越有价值,盯着你的人就越多——敌人、盟友、甚至可能是……自己人。”
她走回窗边,看着窗外:“徐燕风,我教你的这些东西,不是为了让你成为英雄,也不是为了让你成为罪犯。是为了让你在这个蛇窝里活下去,并且完成该完成的事。”
她转过身,眼神变得深邃:“但你要记住一件事:蛇的毒牙,只在必要时露出。平时它盘踞在阴影里,安静,隐蔽,看起来甚至有点温顺。只有到生死关头,或者猎物进入攻击范围时,它才会昂起头,露出毒牙一击致命。”
她走到徐燕风面前,俯身,两人的距离很近,徐燕风能看清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你现在正在长毒牙。”钟妍妍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刻在骨头上,“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你有了自保的能力;坏事是,一旦有了毒牙,你就会忍不住想用。想测试它的威力,想证明自己的强大,想在那些曾经轻视你的人面前昂起头。”
她直起身:“别让毒牙控制你。要控制毒牙。让它成为你的工具,而不是你的本性。”
徐燕风沉默了几秒,然后问:“您是在说您自己吗?”
钟妍妍愣了一下。
“您也有毒牙。”徐燕风继续说,“而且您用过很多次。阮氏香是其中一个,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您控制住了吗?还是……毒牙已经成了您的一部分?”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窗外的风刮进来,吹动钟妍妍额前的碎发。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办公椅旁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我曾经控制不住。”她最终开口,声音有些飘忽,“二十年前,我父亲私奔的时候;十五年前,我母亲病死的时候;十年前,我第一次执行‘清除任务’的时候……每一次,毒牙都想完全控制我,想让我咬向所有我觉得该死的人。”
她抬起眼,看向徐燕风:“但我不能。因为一旦被毒牙控制,我就和那些人没有区别了。我会从执行正义的人,变成制造混乱的人。从清除毒瘤的人,变成新的毒瘤。”
“那您怎么控制的?”徐燕风问。
“规则。”钟妍妍说,“我给自己定了三条规则:第一,目标必须是法律无法制裁、且确实罪有应得的人;第二,必须有确凿证据,不能凭个人好恶;第三,手段必须干净,不能伤及无辜,不能留下把柄。”
她顿了顿:“这三条规则,是我和魔鬼之间的界限。每次任务前,我都会问自己:这个人符合这三条吗?如果符合,我动手。如果有一条不符合,我退出。”
“昨晚的U盘里是什么?”他问。
“陈婉清病历的完整副本以及她收集的贪污证据的加密备份。”钟妍妍没有隐瞒,“买方是她家人委托的律师,他们要确保这些证据安全送达,不被州政府里的人拦截。”
“所以这不是非法交易,是在帮人?”
“是,也不是。”钟妍妍说,“从法律角度我们窃取了加密医疗数据,属于违法。但从道德角度,我们在帮一个受害者传递救命证据。这个世界很少有纯粹的黑白,大多数时候是灰色。你要学会在灰色地带行走,同时不让自己被染黑。”
她站起身,走到墙边的白板前,拿起马克笔,画了一个简单的坐标系:
“X轴是‘合法性’,Y轴是‘道德性’。大多数人生活在第一象限——既合法又道德。但有些人,因为各种原因,被迫进入第二象限——不合法但道德,或者第四象限——合法但不道德。”
她在第二象限画了一个点:“我们现在在这里。做的事不合法,但目的道德。这是最危险的位置,因为法律不保护你,道德也不一定站在你这边。你要时刻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做,以及……代价是什么。”
徐燕风看着那个点,忽然问:“那关文晶呢?她在哪个象限?”
钟妍妍的手停顿了一下。
“她在第一象限。”她最终说,语气有些复杂,“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合法,道德,维护正义。但她不知道的是她所维护的那个‘正义’系统,本身就已经腐烂了。她以为她在救死扶伤,实际上可能是在帮某些人掩盖罪行。”
“比如?”
“比如她背后的关家。”钟妍妍放下笔,“关家在瑆洲三代行医,德高望重。但你知道她父亲关正清,曾经的中医泰斗,用过多少不光彩的手段吗?你知道关家投资的私立医院,有多少违规操作吗?”
她看着徐燕风:“关文晶选择相信她的家族,相信她所受的教育,相信法律和秩序。这没有错。错的是,她相信的东西,可能本身就不值得相信。”
徐燕风想起关文晶那晚在儿科办公室说的话:“她在演戏,你也在演戏,大家都在演戏。”
也许关文晶自己都不知道,她也在某个剧本里。
“下周的任务。”钟妍妍回到正题,“难度升级。不是传递物品,是获取信息。目标地点:国立档案馆的地下资料库。目标物品:一份三十年前的旧档案,关于一起医疗事故的原始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