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瑆洲北部边境山区,野战医疗队驻地。
凌晨三点,同样还是医学生的关文晶被对讲机里急促的呼叫惊醒。
“关!三号哨所交火,有伤员!需要紧急支援!”
她瞬间清醒,翻身下床,一边套上野战服一边抓起医疗箱。帐篷外,雨下得很大,雷声在山谷间回荡,闪电照亮了远处山脊的轮廓。
三号哨所在营地东北方向五公里,是边境线上最前沿的观察点。那里驻扎着一个小队,总共八个人。关文晶所在的医疗队轮值支援这个区域已经三个月,她处理过枪伤、地雷伤、毒蛇咬伤,但还没经历过真正的交火。
“几个人受伤?”她对着对讲机问,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不清楚!通讯中断前说至少三个,其中两个重伤!”
关文晶背上医疗箱,冲出帐篷。营地已经动起来,一辆改装过的吉普车引擎轰鸣,驾驶员是医疗队的军医助理陈彼得,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平时负责开车和搬运伤员。
“关,上车!”陈彼得喊。
车上还有另一个医疗兵,阿什顿,,三十多岁,经验丰富。三人跳上车,吉普车冲进雨夜。
山路崎岖,雨后泥泞,车灯在黑暗中切开两道摇晃的光柱。关文晶坐在副驾驶,手里紧握着医疗箱的背带,眼睛盯着前方。雨水不断打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开到最大也来不及刮净。
“通讯恢复了吗?”她问。阿什顿在后座调试着野战电台,摇摇头:“还是断的。可能是雷击损坏了天线,也可能是……哨所出事了。”
“出事”意味着可能被攻占,或者全灭。
关文晶不敢想。她见过死亡——在医学院的解剖室,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甚至在边境处理过因疾病或意外去世的平民。但战场上的死亡,是另一回事。
车开了二十分钟,接近哨所所在的山脊。突然,前方传来爆炸声——不是雷声,是手雷或炸药,闷响在山谷里回荡。
“停车!”关文晶喊。
陈彼得猛踩刹车,吉普车在泥地里滑行了几米才停住。三人下车,蹲在车旁。关文晶从医疗箱里拿出夜视仪戴上,绿色的视野里,前方山脊上的哨所建筑轮廓清晰,但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影。
太安静了。
“关,我们等增援吧。”陈彼得声音有些发抖,“这不对劲。”
“伤员等不了。”关文晶说,但心里也在犹豫。战场第一条守则:确保自身安全才能救人。但医生守则第一条:生命至上。
她在心里快速计算。从营地出发到现在二十五分钟,增援部队最快还要十五分钟才能到。如果哨所真有重伤员,十五分钟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差距。
“阿什顿,你留在这里,保持通讯,等增援。”她做出决定,“彼得跟我上去。我们带担架和急救包,轻装。”
“关医生……”陈彼得还想说什么。
“这是命令。”关文晶声音坚定,“走。”
两人背上急救包,抬着折叠担架,沿着山路向上。雨小了些,但山路湿滑,每一步都要小心。关文晶走在前面,夜视仪扫视四周,耳朵竖起听除了雨声以外的动静。
距离哨所一百米时,她闻到了。
血腥味,混合着火药味和焦糊味。很浓。
她抬手示意陈彼得停下,自己蹲下,仔细观察。哨所是一栋两层的水泥建筑,一楼门窗完好,但二楼有窗户破了,墙壁上有弹孔。
没有灯光,没有声音。
“关,我们……”陈彼得小声说。
关文晶举起手,示意安静。她听到了——很微弱,像是呻吟声,从建筑后面传来。
有活人。
“跟我来,轻点。”她低声说,绕向建筑侧面。
两人贴着墙根移动,每一步都踩得很轻。走到建筑转角处,关文晶探头看了一眼——
院子里的景象让她胃部紧缩。
地上躺着四个人,穿着迷彩服,一动不动。血混着雨水,在泥地上晕开一片暗红色。还有两个人靠在墙边,一个捂着腹部,一个抱着腿,都在低声呻吟。
“伤员!”关文晶立刻冲出去,陈彼得跟在后面。
她先检查地上的四个人。脉搏,没有。呼吸,没有。瞳孔,散大。四个人都死了,死于枪伤,致命位置都在头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