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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暖阳(第2页)

顾明远嗔怪地看了二姐一眼:“你这……也太不客气了。”

顾小满见过林思齐两回,对她的印象既深又好,她朝弟弟做了个鬼脸笑道:“你呀,就是个书呆子,懂什么呀。”

第二天早晨,林思齐的“雷诺”轿车准时停在了楼下。顾有余起初是死活不肯去医院,架不住林思齐亲自上楼挽着胳膊的劝说,只好嘴里人嘟囔着,顺从地下了楼。

因为又林思齐的面子,关渭城第一个接诊了顾有余。冗长的检查、漫长的等待,时间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里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分每一秒都煎熬着顾小满姐弟的心。当诊室的门终于“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时,林思齐示意焦灼不安的姐弟二人进去说话。

满头银发、神情严肃的关教授示意顾小满先将满脸紧张的父亲带到外面休息,单独将顾明远留了下来。打开墙壁上的阅片灯,冰冷的白色灯光骤然亮起,肺部影像在灯箱上清晰得刺眼。关渭城用笔指着那片浓重的阴影,语气有些凝重:“和去年在你们县医院拍的片子对比,阴影面积明显扩大了不少哇。”

顾明远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声音不自觉地发紧:“关教授,您看……这情况,该怎么办?”

关渭城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起了病人的经济情况。顾明远明白这是在为后续可能的治疗方案做铺垫和评估,便毫不犹豫说道:“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治好,怎么样都行。”

关渭城闻言,目光若有所思地在林思齐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然后转向顾明远坦诚地说道:“既然小齐说你是好朋友,那我就跟你直说了。你父亲的情况已经是晚期,要治好已经没有可能。摆在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住院治疗,积极干预,化疗或者靶向药,过程会比较辛苦,效果嘛……,乐观的也就是延长三五个月。二是回家静养,靠口服药物尽量控制症状,减轻痛苦,但你们需要随时……做好心理准备。”

“住院。我们住院治疗。”顾明远几乎是脱口而出,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关渭城微微颔首,继续冷静地陈述现实:“肺癌晚期的治疗费用,确实不低。住院费、药费、各种支持治疗,加起来可能十几万甚至更多,这个当然也得要有心理准备。另外,”他顿了顿,目光扫向门外:“刚才你父亲对住院似乎非常抵触。要不你们先去做通他的思想工作?否则,强行治疗,可能适得其反。”

顾明远心事重重地走出诊室。关渭城叫住了正准备跟出去的林思齐,脸上的严肃变得柔和了许多:“小齐啊,你这位朋友孝心难得,但他可能没完全领会我的意思。以病人目前的身体底子和精神状态,我担心他很难耐受住标准化疗的强度。”说罢,轻轻拍了拍林思齐的肩膀:“要不……你再去和他们沟通沟通?”

这下林思齐犯了难。思忖片刻,还是下定决心,悄悄把顾小满拉到走廊尽头,将关渭城的判断和建议如实作了转告。顾小满比弟弟更了解父亲的身体状况,深知父亲已是油尽灯枯的态势。她拉着林思齐的手说:“林医生,谢谢你跟我说实话。放心,我去做我弟弟的工作,还是让我爸安心回家养着吧。”林思齐正要离开,却被顾小满拽住胳膊,压低声音问道:“林医生,刚才在诊室门口,我从玻璃上看见你递了个小盒子给关教授?你这不是为我爸的事破费了吧?”

顾小满的细心让林思齐吃了一惊,微微一怔便立刻反应过来,俏皮地笑了起来:“顾姐姐的眼睛真尖啊。不过你可千万别想偏了,那就是一枚普通的印章,关教授喜欢书法,我托人帮他刻的,正好今天到了而已。”她顿了顿,又认真补充道:“这事你千万别告诉顾老师,免得他误会。”

顾小满不听解释,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信封要往林思齐的白大褂里塞,吓得林思齐像是被烙铁烫到手一样,拿起信封精准而轻坚定地塞回顾小满的口袋中,脸上带着一种佯装生气的表情:“顾姐姐,你这是要害苦我的呀。医院有严格的纪律规定的,再说,帮朋友的忙这不是本份嘛。快收起来,不然你们的事情我不管了。”

林思齐微蹙着柳叶眉,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佯怒的表情显得格外娇俏和生动。顾小满看出她不是做戏,只好乖乖地依了林思齐的意思将信封收回包中,心中却对端庄秀气、活泼可爱的林医生一百二十个喜欢和顺眼,嘴角里的笑容藏都藏不住,看得林思齐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林思齐找了一间空着的医生办公室。顾小满和顾明远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父亲,刚试探着说出“住院观察治疗”几个字,顾有余就像被点燃的炮仗,猛地挣脱了两人的搀扶,跌跌撞撞地扑到走廊的窗户上用尽力气低声威胁姐弟二人:“你们哪个要我住院?我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让我回家,我要回家。”

三人吓得魂飞魄散。好说歹劝将老人带回到办公室。在得到姐弟二人的保证后,顾有余突然像小孩子样地看着林思齐咧着嘴笑了:“让林医生见笑了。故土难离啊。”

林思齐眼光有些湿润,抚拍着他的后背说道:“顾伯伯,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不过顾姐姐也是为您好的呀。”

走出电梯,看看时近中午,机灵的顾小满提出请林思齐一起出去吃个便饭。这是顾明远想说而不敢说出的想法,便拿眼睛偷望着林思齐,眼里满是期待。

林思齐平日里从不接受患者家属的宴请,没想到这次却欣然点头同意。她的嘴角弯起一个狡黠弧度:“医院里有规定,医生不能吃请。但如果是医生请吃,那就另当别论。”顾小满一时没有完全明白这个有点拗口的说法,顾明远却一下子听明白了,心想着到时候自己抢先结账就行了。

林思齐浅笑着瞄了顾明远一眼,带着点俏皮地说道:“我来挑地方,顾老师没意见吧?”

顾明远不敢说出半个“不”字。刚刚卸掉了“住院”这个沉重包袱的顾有余,似乎有了胃口,催着大家快走。顾明远和二姐一起搀着父亲,越过湖堤,来到了一个叫“房陵人家”的酒楼。

林思齐似乎对这家酒楼很是熟悉。大家落座后,她根本没看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直接如数家珍般报出几个菜名:“一份清炖土鸡汤,要炖得烂烂的;一份清炒莼菜;一份柏杨豆干炒腊肉,腊肉少放点,豆干多些;一份粉蒸排骨,要蒸得透透的;一份清炒时蔬;再来个鱼头豆腐汤吧,豆腐嫩一点。”她一边点着,一边不忘向服务员反复强调“少油少盐,务必清淡”。点菜完毕,她转过头,带点专业的口吻给顾小满做起了解释:“土鸡汤最是温补元气,适合顾伯伯现在体虚;莼菜生长在水里,性凉,能清热润肺,对咳嗽有痰好;柏杨豆干营养价值高,也好消化;粉蒸排骨软烂入味,不费牙口;鱼头豆腐汤也温和滋补。以后你们在家给顾伯伯准备饮食,照着这个方向,注意清淡、软烂,少食多餐就好。”

说来奇怪,近来食欲极差的顾有余,竟难得地胃口大开。接过林思齐为他盛的金黄澄亮、香气扑鼻的土鸡汤,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过去,不一会儿就喝得见了底。顾小满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赶紧在桌子底下用脚轻轻碰了碰弟弟,又用眼神示意他给林思齐盛汤夹菜。顾明远有些犹豫,刚刚笨拙地拿起汤勺,顾小满嫌他磨蹭,干脆“夺权”,亲自舀起汤锅里的鸡腿稳稳放进林思齐的碗中。

林思齐莞尔一笑,用公筷轻轻夹起鸡腿放进顾有余的碗里:“鸡肉炖得烂好消化,让顾伯伯多吃点,对提高抵抗力有好处。我嘛,得注意保持身材呢。”说罢,不经意地望着对面的顾明远眨了一下眼睛。

眼看吃得差不多了,顾小满借口去洗手间,悄悄溜到吧台准备结账。没想到服务员却笑眯眯地指着林思齐座位的方向,说:“那位女士点餐前就已经预付过钱啦,还特意交代了不让收你们的钱。”

顾小满心里顿时像被熨斗熨过一般妥帖舒坦,暗道这林医生真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不仅模样生得标致,待人接物更是滴水不漏。这一番不着痕迹的体贴,比十句客套话都让人受用。

送走林思齐,顾明远看着一脸“得逞”笑容、心情大好的二姐,忍不住出言调侃:“看不出来啊,顾小满同志,在武汉才漂了两年,这人情往来,搞得很老练嘛!”

顾小满扬起下巴,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那是。你当你二姐这两年在外头是白混的?”说罢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瞟了弟弟一眼:“你这又是教授又是处长的,读书做事是把好手,其他方面可真是有些没开窍啊。”

顾明远听出了弦外之音。他何尝对林思齐的知性、温婉、善解人意和真心关怀没有感知?只是,家里和心情一团乱麻,丧妻之痛尚在、父亲病情堪忧、女儿需要呵护……。千头万绪像一道道无形的枷锁缠绕着他。此刻,他更愿意,或者说,更胆怯地,将林思齐仅仅视作一位能够理解、可以共鸣、值得珍惜的异性知己。在顾明远看来,维持着这样一份恰到好处的距离,才是对彼此最妥帖、也最安全的相处方式。

此刻顾有余的心情像车窗外的晴朗天空一样爽快。刚才不仅成功躲过了住院“劫难”,还白吃了一顿这么有档次的大餐,这够他回去后吹上十天半月的牛了。车子经过湖滨路时,顾有余忽然提出下车走走。

正是十二月天气,阳光明媚和煦,空气中多了几分暖意。午后的东湖,氤氲的水汽并未完全散尽,丝丝缕缕如轻纱薄绡般缭绕在宽阔平静的湖面上。三两只白色的水鸟,就在这朦胧的雾幕里时隐时现,低徊盘旋,嬉戏鸣叫,偶尔掠过水面,划破一池宁静。对面的磨山,沉稳苍翠其间热烈地点缀着的枫红、杏黄、桕紫,如同一幅巨大的、出自自然之手的油画,从山巅酣畅淋漓地倾泻而下,在澄澈如镜的湖水中投下如梦似幻的倒影。天光、云影、山色、水波,交相辉映,构成一幅静谧而充满生机、冷峻中蕴含着温暖的冬日水墨长卷,静静地展现在这一家人顾有余面前。他们似乎忘记了病痛的愁绪,完全沉浸在这水天一色的美妙情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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