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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面交锋(第1页)

数月激烈的争论与反复论证后,戈大垣与周濂终于在买地问题上达成了共识。戈大垣从最初坚持的两千亩后退了一大步,周濂则从反对买地前进了一大步,最终双方握手,敲定购置一千亩土地扩建新校园。

新校园建设是楚江大学建校史上最大的一项工程,不仅耗资巨大,更是一场需要数年耐心的漫长跋涉。距离基建处长周青松退休只剩十天,谁将接过这副重担,成了当下最紧迫的问题。

令人意外的是,平日里很少能形成默契的两位主要领导,这次却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同一个人——现任副处长顾明远。

当戈大垣将决定任命顾明远为基建处处长的消息通报给副校长孟超时,不啻于在他耳边炸响了一颗响雷。

回到办公室,孟超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铁青。他将手中的文件夹摔在办公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那支用了多年的签字笔,无意间被紧攥着的手硬生生折断,碎片刺入手心带来的刺痛远不及此刻心中怒火的十分之一。

一年来,孟超苦心孤诣地扶持韦江龙,早已将其视为自己掌控未来新校园建设这庞大工程最得力、最听话的“白手套”。就在上周,周濂甚至当面点头同意了他对韦江龙的提名。眼看着周青松退休在即,本以为韦江龙可以水到渠成地接任,没想到,戈大垣和周濂竟联手搞了这么一出“突然袭击”。

孟超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戈、周此举,无非是想在炙手可热的基建领域安插人来制衡他孟超的影响力。

愤怒归愤怒。现实冰冷而残酷——官大一级压死人,在楚江大学,戈大垣和周濂共同决定的事,几乎没有转圜的余地。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夹杂着被轻视的愤怒,几乎要将孟超吞噬。现在他必须思考的,不是如何推翻这个决定,而是在既定事实下,如何最大限度地确保自己的权威不被轻视,如何确保这个眼里只有规则不懂江湖规矩的顾明远不至于脱离他的掌控,甚至能为他所用。

与此同时,主角顾明远竟然对任命一无所知。当组织部在电话里告知他被党委任命为基建处处长的决定时,电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他握着听筒的手瞬间变得冰凉,整个人僵直地坐在椅子上半天不能动弹。

他的第一反应只有两个字:荒谬!从被转岗到基建处那天起,顾明远无时无刻不在做着回到历史学院重执教鞭的准备。尽管在基建处工作得尽心尽力,但他骨子里始终认为自己只是个“临时工”,不可能在基建处扎根耗掉自己的专业梦想。现在是春季,他甚至下意识地看了看墙上的日历,怀疑今天是不是愚人节。

短暂的震惊和失望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顾虑和惶恐。新校园建设,投资数以亿计,牵涉的利益方盘根错节,其复杂性远超他之前接触的任何一项工作。规划设计,需要极高的专业审美和宏观视野;招标投标,是各方势力角逐、充满陷阱的雷区;施工管理,涉及安全、质量、进度,千头万绪;还有那庞大资金的审批与拨付,每一笔都重若千钧风险难控……。所有这些,可不是在课堂上讲错一个历史典故,课后纠正一下即可。万一决策失误,给学校造成巨大损失,他顾明远如何担待得起?

思绪纷乱时,韦江龙那张总是带着几分讨好的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一股强烈的、近乎于“窃取”的愧疚感,一下子攫住了顾明远的的心。平心而论,韦江龙才是最合适的基建处处长人选,他在基建处深耕多年,专业能力扎实,处理实际事务经验丰富,而且任劳任怨、勤勤恳恳。自己本就是个“空降兵”、“门外汉”,如今硬生生截断了别人的晋升之路,这不是鸠占鹊巢吗?

他瘫坐在椅子里,窗外明媚的阳光和斑驳的光影,在他眼中都褪成了灰白。他曾以为自己在脚踏实地地前行,此刻却惊觉,脚下的路早已被他人铺设完毕,通往一个既定的牢笼。胸腔里堵着一块巨石,每一次呼吸都需耗费莫大的力气,那不是疲惫,而是对自身无能的清醒认知所带来的窒息。

“棋子”,这个无声的词汇在脑海中炸开。他忽然觉得这些年来,自己就在更高的意志面前,不过是早已被编排好的戏码。自己的勤勉和努力,现在看来简直就是辛辣的嘲讽。他闭上眼,一种深入骨髓的排斥与反感,像野草般在荒芜的心田里疯长:总有一日,我要跳出棋盘,走出一条新路来。

满怀闷闷不乐的心绪,周末顾明远带着女儿安安看望外公外婆。

自从女儿遭遇意外后,短短半年,吴若甫好像是被岁月的车轮狠狠碾压了十年。原本只是花白的头发,如今已是刺目的雪白,往日挺拔的脊梁也仿佛被抽走了筋骨,佝偻出令人心酸的弧度,曾经是那般中气十足的嗓门,如今说起话来却带着风箱拉动般的嘶哑与无力。

这让原本对吴若甫若即若离的顾明远心中涌起了一份前所未有的的责任感。只要一有空闲,他就会扎进吴家,有时是默默地帮着做些家务,有时陪着老人在阳台上晒晒太阳。只要是周末,一定会带上女儿顾安然登门,他要给这个家庭带来些生气和快乐。

吴若甫的变化,顾明远其实是有所感觉的。最大的变化便是他不再是那个热衷于对顾明远耳提面命、挥斥方遒的“导师”,激烈的意气仿佛一夜之间被磨平,只剩下一种被岁月洗刷过的、近乎萧索的平和。当然,顾明远不能明白的是,这转变背后,其实是藏着不足为外人道的清醒与悲凉。女儿在时,顾明远算是半个儿子,是他和老伴可以寄予“养老送终”厚望的倚仗。如今这最重要的纽带断了,翁婿名分虽在,情分却已悬空。吴若甫清楚,自己对顾明远的任何扶持,都已失去了要求回报的立场与底气。那份曾倾注在女儿身上的情感与期许,连同对未来晚景的筹划,都一同落了空。他不再指点,不是不想,而是深知,自己已经失去了那个初心和动力。

吃完晚饭后,顾明远主动将学校任命的事情说了出来,眼里满是求教的渴望。吴若甫只是抬起那双失去了神采的眼睛,疲惫地摆了摆手,声音低沉而沙哑:“你现在已经成熟了。很多事情,可以自己拿主意了。我老喽,跟不上节奏啦……”。

语气里透着一股深深的、无能为力的倦怠。只是在外孙女说出“当官有什么好呀”的话后,吴若甫才轻声地补充了一句:“不过……,做一把手嘛,该请示的还得请示,……到位不越位。”

这句看似随意的提醒,像一颗石子在顾明远心中荡开了一圈圈意味深长的涟漪。他听懂了老人点到为止的关心,这是提醒他必须尽快、主动地去向那位强势的分管领导表态。这允许是老人固守的官场生存法则。

带着这份沉重的领悟,任命宣布的当天,顾明远硬着头皮走进了孟超的办公室。

孟超的第一反应不是祝贺,而是皱着眉头语气显得冷淡:“怎么就你一个人?韦江龙副处长没和你一起来吗?”那语气,仿佛顾明远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传话人。

顾明远心中苦笑,只好拿起手机,当着孟超的面拨通了韦江龙的电话。

韦江龙很快赶到。他的脸上似乎看不出太多表情变化,但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失落和怨愤,却没有逃过顾明远敏感的眼睛。

孟超有意望向韦江龙:“江龙,你是基建处的老同志了,经验丰富,今天想听听你们两位对新校园建设的一些思考。”说是要听两人的思考,却只点韦江龙一人的名字,孟超显然是有意压一压顾明远。

韦江龙正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现在有孟校长的撑腰,他几乎看都不看顾明远,更谈不上客气谦让,直接语气生硬地开了口:“现在有人主张‘分步实施’,这个想法看似稳妥,但极易导致整个新校园的建筑风格不统一、功能布局割裂,将来很可能出现‘摊大饼’、‘打补丁’的局面,最终的整体效果会大打折扣,甚至可能沦为败笔。”

“分步实施”是最近顾明远和韦江龙闲聊时随意提出的个人看法,没想到现在却被韦江龙当成攻击的目标,本来对韦江龙有些愧疚的顾明远有些上火,不待孟超说话,语气平和中带些锋芒地说道:“其实分步实施也只是我最近调研兄弟高校做法后的初步想法。韦处长刚才只提到了分步实施,担心风格不一、功能割裂。其实,我的完整意思是‘一体规划、分步实施,而‘一体规划’正是为了避免这些风险的关键钥匙。”

顾明远的气势和口吻让孟超有些不悦,几次伸手想要打断,不想顾明远却刹不住车,坚持继续说下去:“目前最大的难题就是资金。如此庞大的工程至少需要15亿的资金安排,在缺少财政拨款或贷款渠道未明的情况下,资金风险和压力不能不考虑……。”

说到这里,孟超“嚯”地站起身来,语气里明显带有嘲讽的味道:“顾处长这是校长的口吻嘛,看来你的站位比我们高啊”,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刚才讲了这么多,能不能让我也说两句呀?”说罢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来,韦江龙赶紧起身给他点上。长长吐出一道蓝色烟雾后缓缓地说道:“各个学校各有自己的校情,人家分步实施,我们就必须分步实施?那不是照搬照抄的嘛。再说,你口口声声讲资金压力,这是你基建处要考虑的事吗?不是越俎代庖抢了人家财务处的饭碗嘛。人家江副校长本事大得很,你还担心他筹不来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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