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被选中……好多被选中的,回来都病了,有的就再也没回来……小安子,就是上次被选中的,回来第二天就投了井……”
关禧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如此。这个所谓的净舍,简直就是个待宰的羔羊圈养处。屋子里这些面容尚可的小太监,都是潜在的贡品。
“王公公……他是什么人?”关禧继续问,他必须尽快了解这里的权力结构。
“王公公是内务府派来的掌事太监,管着我们这些人。他挑人很严的,当初选中离子哥你,就是因为你长得最好看……”石头说着,又害怕地看了关禧一眼,“王公公说,能伺候陛下是天大的福气,要我们……要我们听话……”
福气?关禧内心冷笑,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除了侍寝……我们平时做什么?”
“平时……就是学规矩,打扫宫苑,做一些杂役……但像我们这样被记了名的,重活累活一般不用做,王公公说……要养着……”石头的声音细若蚊蝇。
养着,像养牲口一样,保持品相,等着被挑选。
“我的伤……必须要好起来,需要药,石头,你知道哪里能弄到药吗?或者……找太医?”关禧抱着微弱的希望问。
石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不、不行的!太医都是给主子们看病的,我们这样最低等的内侍,病了伤了都是自己熬着,熬不过就去化人场……王公公刚才肯让你回来,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怎么可能请太医?药也都是上面赏下来的,很少,很金贵……”
果然。关禧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翻涌的绝望。在这里,底层人的命根本不值钱。
“那……吃的呢?还有,怎么才能……不被选中?”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吃的……一天两顿稀粥,一个粗面馍馍……有时候会有一些剩菜……”石头老实回答,至于第二个问题,他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听说,除非破了相,或者得了恶疾,或者……或者像小离子哥你现在这样,病得下不了床……否则,名册递上去了,就只能听天由命……”
破相?恶疾?关禧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是滚烫的皮肤和清晰的骨骼轮廓。这张脸现在是他的保命符,也是他的催命符。
正当他还欲再问,门外传来脚步声和呵斥声:“都聚在一起干什么?想偷懒不成?还不滚去干活!”
是管理他们的另一个管事太监。
石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跳开,缩回了自己的铺位,低着头不敢再看关禧。
其他小太监也立刻作鸟兽散,各自找活干去了,没人再多看关禧一眼,仿佛他是个不祥的瘟疫源。
关禧独自蜷缩在冰冷的角落,身下的稻草散发着霉味,下身的剧痛和全身的高烧持续不断地折磨着他。石头的话在他脑海里盘旋——晟朝,掖庭,侍寝,王公公,名册,初一……
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在自己被那该死的名册再次推到皇帝面前之前,好起来,并且找到出路。
要么,让自己变得无用,比如真的让自己病弱到无法侍寝,但这风险太大,可能直接病死。要么……就利用一切可能,向上爬,或者找到靠山,获得一丝自主权。
可是,一个刚进宫,重伤在身,毫无根基的小太监,能做什么?
关禧的目光再次扫过这个阴暗潮湿的房间,扫过那些或麻木或恐惧的年轻面孔,最后落在自己那双苍白纤细,紧紧握成拳头的手上。
他深吸一口气,那带着霉味和痛苦的空气涌入肺腑。
无论如何,不能放弃。她曾是关禧,一个为了解出数学压轴题能熬夜到凌晨的倔强高中生。现在,她成了小离子,一个在深宫里挣扎求生的太监。解题的条件变了,环境变得更残酷,但那股不服输的劲头,不能丢。
首先,活下去。熬过感染,恢复体力。
然后……找出这个吃人皇宫的规则,利用规则,或者……打破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