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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第1页)

《诗经》在孔子、孟子时代的前后,对于一般政治家、文人等等,即已具有如《旧约》《新约》及荷马的两大史诗之对于基督教徒与希腊作家一样的莫大的威权。政治家往往引《诗经》中的一二诗句以为辩论讽谏的根据;论文家及传道者亦常引用《诗经》中的一二诗句以为宣传或讨论的证助;有的时候,许多人也常常讽诵《诗经》的一二诗句以自抒叙其心意。

晋师从齐师,入自丘舆,击马陉。齐侯使宾媚人赂以纪甗,玉磐,与地;……晋人不可,曰:“必以萧同叔子为质,而使齐之封内尽东其亩。”对曰:“萧同叔子,寡君之母也。若以匹敌,则亦晋君之母也。吾子布大命于诸侯,而曰必质其母以为信,其若王命何!且是以不孝令也。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若以不孝令于诸侯,其无乃非德类也乎?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故诗曰:‘我疆我理,南东其亩。’今吾子疆理诸侯,而曰尽东其亩而已。唯吾子戎车是利,无顾土宜,其无乃非先王之命也乎!……今吾子求合诸侯,以逞无疆之欲。诗曰:‘布政优优,百禄是遒。’子实不优,而弃百禄,诸侯何害焉!……”晋人许之。(《左传》)

孟子见梁惠王,王立于沼上,顾鸿雁麋鹿,曰:“贤者亦乐此乎?”孟子对曰:“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诗云:‘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王在灵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鸟鹤鹤。王在灵沼,于牣鱼跃。’文王以民力为台为沼而民欢乐之,谓其台曰灵台,谓其沼曰灵沼,乐其有麋鹿鱼鳖。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孟子》)

宋玉因其友以见于楚襄王,襄王待之无以异。宋玉让其友。友曰:“……妇人因媒而嫁,不因媒而亲。子之事王,未耳。何怨于我!”宋玉曰:“不然。昔者齐有良兔曰东郭?,盖一旦而走五百里。于是齐有良狗曰韩卢,亦一旦而走五百里。使之遥见而指属,则虽韩卢不及众兔之尘;若蹑迹而纵,则虽东郭?亦不能离。今子之属臣也,蹑迹而纵(左纟右枼)与?遥见而指属与?诗曰:‘将安将乐,弃我如遗。’此之谓也。”其友人曰:“仆人有过,仆人有过!”(《新序》)

孔子曰:“昔者周公事文王,行无专制,事无由己——可谓子矣。武王崩,成王幼,周公承文武之业,履天子之位……可谓能武矣。成王壮,周公致政,北面而事之……可谓臣矣。故一人之身,能三变者,所以应时也。诗曰:‘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韩诗外传》)

像这种的例子,在《左传》《国语》,以至其他诸古书中到处皆是。由这个地方,我们可以看出《诗经》的势力,在那些时候是如何的盛大!到了汉以后,《诗经》成了“中国圣经”之一,其威权自然是永远维持下去。

就文学史上看来,《诗经》的影响亦极大,汉至六朝的作家,除了《楚辞》以外,所受到的影响最深的就算是《诗经》了。自韦孟的《讽谏诗》《在邹诗》,东方朔的《诫子诗》,韦玄成的《自劾诗》《戒子孙诗》,唐山夫人的《安世房中歌》,傅毅的《迪志》,仲长统的《述志诗》,曹植的《元会》《应治》《责躬》,乃至陶潜的《停云》《时运》《荣木》,无不显著地受有《诗经》里的诗篇的风格的感化。不过,自此以后,《诗经》成了圣经,其地位益高,文人学士都不敢以文学作品看待它,于是《诗经》的文学上的真价与光焕,乃被传统的崇敬的观念所掩埋,而它的在文学上的影响便也渐渐地微弱了。

《诗经》里的诗歌,共有305篇;据相传之说,尚有《南陔》《白华》等6篇笙歌,有其义而亡其辞。(此说可信否,待后讨论。)此300余篇的诗歌,分为风、雅、颂三种。风有十五,雅有小雅、大雅,颂有周、鲁、商三颂。

这个次序究竟可靠不可靠呢?所谓风、雅、颂之意义如何呢?风、雅、颂之分究竟恰当与否呢?这都是我们现在所要研究的。

据传统的解释家的意见,以为:“风,风也,歌也……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至于王道衰,礼义废,政教失,国异政,家殊俗,而变风、变雅作矣。……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废兴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卫宏《诗序》)他们的这种意见是很可笑的;因为他们承认《关雎》《麟之趾》以及其他“二南”中诸诗篇,为受王者之教化,而其他的大部分国风之诗篇,则为刺上的、讥时的;于是“二南”中的情诗,便被他们派为“后妃之德”,其他国风中的同样的情诗却被他们说成“刺好色”了。其实“二南”中的诗与邶、卫、郑、陈诸风中的诗其性质极近,并无所谓“教化”与“讥刺”的区别在里面的。他们的雅、颂的解释,也极不清楚。

推翻他们的传说的附会的解释的,是郑樵的“乐以诗为本,诗以声为用,八音六律,为之羽翼耳。仲尼编诗,为燕享祀之时用以歌而非用以说义也”之说。(见《通志·乐略》,他的《六经奥论》亦畅发是说。)郑樵以为古之诗,即今之辞曲,都是可歌的,“仲尼……列十五国风以明风土之音不同,分大小二雅以明朝廷之音有间,陈周、鲁、商三颂之音所以侑祭也。定《南陔》《白华》《华黍》《崇邱》《由庚》《由仪》六笙之音,所以叶歌也。得诗而得声者三百篇……得诗而不得声者则置之,谓之逸诗……有谱无辞,所以六诗在三百篇中,但存名耳。”这种解释,自然较汉儒已进了一步,且在古书中也有了不少的证据。但《诗经》中的所有的诗,果皆有谱乎?果皆可以入乐乎?这是一个很大的疑问。且诗之分风、雅、颂,果为乐声不同之故乎?他说:“仲尼编诗,为燕享祀之时用以歌而非用以说义也。”实则孔子固常言:“不学诗,无以言”“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可见孔子对于诗之观念,恰与郑樵所猜度者不同,他固不专以诗为燕享祀之用,而乃在明了诗之情绪,诗之意义以至于诗中的鸟、兽、草、木之名,以为应世之用。

据我的直觉的见解,《诗经》中的大部分的诗歌,在当时固然是可以歌唱的,可以入乐的,但如几个无名诗人的创作,如《无羊》,如《正月》,如《十月》,如《雨无正》(俱在《小雅》),都是抒写当时的政治的衰坏(如《正月》等),及描写羊、牛与牧人的情境的(如《无羊》),都是一时间的情绪的产品,绝非依谱而歌的,也绝无人采取他们以入乐的。(《诗经》中入乐的诗与非入乐的诗,似有显然的区别,细看可以知道。)所以说全部《诗经》的诗篇当时都是有谱的乐歌,理由实极牵强。

至于风、雅、颂的区别,我个人觉得这也是很无聊、很勉强的举动。就现在的《诗经》看来,此种分别早已混乱而不能分别,“雅”为朝廷之歌,而其中却杂有不少的民歌在内,如《小雅》的《杕杜》与《魏风》的《陟岵》,一言征夫之苦,一言行役之苦,如《小雅》的《菁菁者莪》《都人士》《裳裳者华》,及《隰桑》诸诗,与国风中的《草虫》《采葛》《风雨》《晨风》诸诗置之一处,直是毫无差别!如《白华》,如《谷风》,也都是极好的民歌;“颂”中都是祭祀神明之歌,似无将所有的颂神诗都归入“颂”内,而不料许多的颂神诗,如《小雅》中的《楚茨》《信南山》《甫田》《大田》,如《大雅》中之《凫鹥》却又不列于“颂”中而列于“雅”中。似此混杂无序的地方,全部《诗经》中不知有多少,现在不过略举几个例而已。这种混杂无序的编集,不是因为编定《诗经》的无识,便是因为汉儒的窜乱。我以为“汉儒窜乱”的假定,似更为可信,因编定《诗经》者,当他分别风、雅、颂时,必定有个标准在,绝不至于以应归于“颂”的诗而归之于“雅”,或把应归于“雅”的诗而归之于“风”。汉儒之窜乱古书,与他们之误解古书,是最昭显的事实;所以一部《诗经》如非经过他们的窜乱,其次序断不至于纷乱无序到如此地步。不知今古来许多说《诗经》的人,怎么都只知辩解诗义或释明“风”“雅”“颂”之意义,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注目到这一层。

现在,我们研究《诗经》却非冲破这层迷障不可了!我们应该勇敢地从诗篇的本身,区分它们的性质。我们必要知道《诗经》的内容原是极复杂的,“风”“雅”“颂”的三个大别,本不足以区分全部《诗经》的诗篇。所以我们不仅以打破现在的《诗经》的次序而把他们整齐地归之于“风”“雅”“颂”三大类之中,且更应进一步而把“风”“雅”“颂”三类大别打破,而另定出一种新的更好的次序来。

我现在依我个人的臆见,姑把全部《诗经》中的诗,归纳之下列的几个范围之内:

诗人的创作,在《诗经》中并不多,卫宏的《诗序》所叙的某诗为某人所作的话,几乎完全靠不住。在我们所认为诗人所创作的许多诗篇中,大概都是无名的诗人所作的,只有一小部分,我们从他们的诗句中,知道了作者的姓名,如《小雅》的《节南山》言“家父作诵,以究王汹”,《大雅》的《嵩高》《烝民》俱言“吉甫作诵”之类。此外我们从《尚书》《左传》以及汉人所著的书里,也可以知道几个诗人的姓名,但这种记载,却都是不甚可靠的。不过在许多诗篇中,那一篇是诗人的创作,我们约略可以知道而已。在这些创作中,有几篇是极好的诗,如:

冬日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谷,我独何害!……匪鹑匪鸢,翰飞戾天;匪鳢匪鲔,潜逃于渊。(《小雅·四月》)

彼何人斯?其为飘风!胡不自北?胡不自南?胡逝我梁,只搅我心!(《小雅·何人斯》)

予羽谯谯,予尾翛翛。予室翘翘,风雨所漂摇。予维音哓哓。(《豳·鸱鸮》)

都是很美的,很能表白出作者的真恳的情绪的。

民间歌谣都是流传于大多数孺妇农工之口中,而无作者的名氏的。其中最占多数的是恋歌;这些恋歌真是词美而婉,情真而迫切,在中国的一切文学中,它们可占到极高的地位。如:

东门之杨,其叶牂牂,昏以为期,明星煌煌。

东门之杨,其叶肺肺。昏以为期,明星皙皙。(《陈风·东门之杨》)

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

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与子逝兮。(《魏风·十亩之间》)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郑风·子衿》)

自伯之东,首如飞篷。岂无膏沐,谁适为容?……(《卫风·伯兮》)

随意举几首出来,我们已觉得它们都是不易见的最好的恋歌了。“结婚歌”在《诗经》中也有好些首,如《关雎》《鹊巢》《桃夭》之类,我们看: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周南·桃夭》)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周南·关雎》)

明明可以看出前者是嫁女时乐工唱的祝颂歌,后者是娶亲时所唱的乐歌。(近人辟《诗序》释《关雎》之错误,以为《关雎》本是“恋歌”,其实也错了,《关雎》明明是一首结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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