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细节的不同,仞觉得很正常,景写的是小说,为了核心主题需要虚构情节。此外,预言本来不能透露太多,否则容易反噬预言家本身。
景的“时之秘”规则明确历史有固定节点不可改变,但角色有自由意志,具有“裂隙行走权”。目前现实发生的事件和小说前传与前两卷中的核心剧情完全对应,但是具体发生形式不同、起因也不同。
景本身是否知晓自己在书写未来,仞觉得她未必知晓,只是冥冥之中作出了预言,不然景不至于对现实彻底失望,在完成作品之后就毫无留恋地离开世界。她下意识的模糊真相,仞觉得是世界规则对景的保护,不让她因为过度透露未来而遭到反噬。
除了像仞一样深度了解景的人,或者像景一样解构世界规则的人,能看懂小说中的预言,旁人读到景的小说,只会觉得景借鉴了现实,惊叹景能够构建精密的世界和小说光明美好的寓意。
就像巫祝为他作出的谶语“玄猫通灵,金瞳辉照,亡者景行,生者仞出”,自己当时完全不懂具体含义,现在回想起来,直接对应现实。
通灵玄猫是黑猫贝斯特,金瞳辉照指月亮女神和羽蛇神。古埃及月亮女神的眼睛在传说中时常被描述为绿色或者金色。阿兹特克神话中羽蛇神的眼睛被描述为醒目的深黄色。后两句则对应自己和景的命运交汇。
仞推测自己和景会被联系到一起,是因为景的小说主角焰和自己直接推动了现实焰的诞生。再加上自己也是黄帝一脉的核心成员,镜是表弟,露是表姨,熠和他有过深度合作。自己和景同在玄策司上学,是文学社的社员,他们甚至都喜欢在求是楼天台看日出!
只是命运超绝残酷,自己和景从未在天台相遇过,他们的时间完全错开了。如果自己在景生前就了解过到景的真实面,自己说不定会和景成为好友,景未必会对现实彻底失望,也不一定会写出《脚注同盟》。
而自己在奇琴伊察会误触诅咒道具本身就很离谱!自己本来不是什么大意的人,事后也证明此乃羽蛇神的祝福。
让自己回溯过往,通过黑猫的视角深度了解景,然后又封印自己的记忆,推动自己沿着景设计的谜题找到表层真相和景写的小说。再加上自己痴迷于探究真相,又和景有共鸣,自然会在重读小说中注意到巧合之处,继而重新调查景,并且回顾观测景的记忆,找到终极真相。
因果环环相扣,分毫不差,仞复盘下来,震撼之余,心情十分复杂。
景的性格和经历注定了她绝对不会主动接触和自己不熟的文学社学长,而自己年少沉迷于秘境探险和宏大真相,自然也不会关注到这个幽灵学妹。自由意志与强制闭环的统一在他和景的身上完美体现。
仞不打算推行景的小说或者揭开真相,发起什么纪念活动。景将匿名其发布在偏僻的文学网站就是为了屏蔽不懂她的人读到她的心血之作。景讨厌无谓的关注,她不需要同情,不需要大众的铭记,设计谜题,留下小说,只给愿意主动追寻真相的同道者看。
纯粹的理想不容亵渎,仞不会做惊扰亡者安息之事。他只是决定定期监测这个文学网站是否会因为技术资金等问题关闭,景的作品会不会被下架。
此外,仞要做的是继续坚持自己的理想,做自己最擅长的事,以调查员的身份协助焚海的研究员揭开世界真相。
仞想起了焰,这位天官世家的小小姐,今年应该13岁了,是杰出的少年天才,5岁时能创造新魔法植物,7岁就能独立研发药剂,10岁开始协助长辈处理家族事务,目前还在玄策司上学。从小和自家表弟镜形影不离,世家内部称为“双壁天成”,天官与人皇一脉最耀眼的新星。
仞和焰没有过多接触,只是偶尔会在焚海内网上接取焰发布的搜集材料任务。焰研究的领域是时间、空间、意识的相互扰动机制,主要是利用自己研发的药剂收集相关数据。她的药剂很少需要稀缺的魔法材料,而是通过精准的药物配比,实现特定的疗效。
仞研究过焰的“复生”系列的药剂,他甚至备有一整套的药剂,毕竟秘境探险免不了受伤。比如用于治疗利器创伤的“拂浪”系列药剂,具有止血、消炎、止痛、生肌功效,主要包括仙鹤草、白茅根、仙鹤草、白茅根、茜草、连翘、蒲公英等常见草药。
能够发挥超常功效,在于精确的药物配比,药剂划定了伤势区间,明确指出不同程度的伤势要用不同档位的药剂,且药剂用量和使用频率亦有详细说明。只要使用能够正确按照说明,使用合适的药剂,就能使药剂发挥最大功效。
仞觉得这才是焰的天才之处,用稀缺的魔法材料调制疗效好的药剂不算难,难得的是利用普通的草药就能发挥超常的疗效,这样的药剂才能大规模发行,普惠大众。焰能借此收集数据,焚海和天官一脉也能赚取资金和名望,一举四得。
昨夜星辰昨夜风
夜色渐浓,唤醒每一种感官。黑暗蔓延,点燃想象的火焰…别再眷恋白昼刺眼的光芒,别再执念于那冷漠无情的光亮,静心聆听这夜之乐章…闭上双眼,让灵魂展翅翱翔…让思绪启程,漫游陌生新世界…让灵魂带你奔赴心之所向…——《TheMusicOfTheNight》
五洲湖边,月色正浓,百合与曼珠沙华交相辉映,梦幻的蓝色闪蝶盈盈飞舞,夜色悄然,仞的耳畔回荡着轻柔幽魅的歌声,“Nighttimesharpens,heightenseachsensation,Darknessstirsandwakesimagination…”是《歌剧魅影》中的著名唱段《夜之乐章》。
仞无声地沿着小径靠近歌声的源头,月光辉照,一位身着黑色长裙、长发如瀑的少女随意倚靠在树旁,轻声歌唱。
有那么一瞬间,仞觉得是景随着月光再临人间,但他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幻想,景对人世毫无留恋,又怎么会重返人间。而且客观来说景确实没有什么歌唱家天赋,嘛……她唱的歌少有能完全踩中节拍。
仞静静地聆听少女空灵悠扬的歌声,打扰女士的表演并非绅士之举。直至歌声渐息,四下归于宁静,仞才微笑着上前致礼,“好久不见,天官小姐。您的歌声宛若天籁,如魅影在世。”
“对于您来说,再好听的歌声都不如心爱的女孩随口哼唱的曲子优美吧?”焰回礼之后,悠然开口。
“您真是……”仞轻叹一声,正打算接话。焰却用食指点了点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爱丽丝要入睡了。”
圆月高悬的那一刻,湖边连绵的无尽夏开花了,细碎繁密的花朵,连片开放,如同天蓝色的朦胧雾气伴着幽香与雪白的百合、鲜红的曼珠沙华交织融合。短短十几秒之后,花谢了,形成的白色绒球,微风一吹,便带着种子,随风飘散。如此轻盈,如若一场转瞬即逝的梦。
仞看着无尽夏花开花落,心中思绪万千。小爱丽丝,会喜欢为她织梦的女主角吧。终于,仞微笑着说,“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缘分何其微妙,一生只够眷恋一人。”
他取出一个水晶瓶,施展魔法将封印在了湖底,里面封着仞收集的晨光、薄雾、霜花、流云、星辉、彩虹……那些景生前会留意的微小瞬间,湖水寒澈,有光会更温暖些吧。
他解开谜题后,就重新将景留下的陶瓷黑猫、八音盒等物品放回了原处,并且施加了一层保护魔法。如果还有人发现了谜题,愿意沿着景留下的线索,寻找真相,景也会高兴的吧。
焰静静地等待仞完成魔法,才对他说,“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仞则低声接续,“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李商隐《无题·昨夜星辰昨夜风》)
“小姐真是料事如神,仞敬佩万分。”他接完诗句,感慨道。
而焰只是淡淡地回应,“按图索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