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冈义勇记得那天柜门打开时的光。
不是夜里昏暗的灯光,也不是早晨那种清澈的光,而是午后偏斜的、带着血色余温的光,从门缝挤进来,切开黑暗。他蜷在柜子里,茑子姐姐最后推他进来的力道还在肩膀上留着温度——那种坚决的、不容反驳的温柔。
“义勇,绝对不要出来。”
她的声音还在耳边,温柔且坚定,支撑着他麻木的等待下去,可门外已经安静了很久。。。。。。太久了。
直到邻居们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大人们惊恐的议论像水波一样荡进屋里。柜门被拉开时,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几个大人的影子投进来,背着光的面孔模糊成一团暗影。
“天啊……这、这是……”
“快!快把孩子抱出来!”
原本熟悉的声音变得尖锐陌生,义勇几乎要分辨不出谁是谁了。
几双手伸进来扯住了他的衣服。
义勇没有动。
他并不是不能动,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断了——就像绷得太紧的弦,在漫长的等待中悄无声息地绷断了。他看见大人们瞥向房间另一侧的目光,看见他们脸上瞬间褪去的血色,看见他们互相交换的、充满恐惧的眼神。
然后他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
榻榻米上,大片大片的暗红像泼墨画一样洒开,一直延伸到纸门。
那些红色还新鲜着,在斜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有什么东西碎在那里——不是物品,是别的什么。
一件暗红色的羽织等静静的整齐摆放在血泊旁边,那时茑子姐姐准备留给他的,姐姐明明今天就要出嫁了,就要穿婚服了。。。。。。
义勇的视线无法聚焦,大脑拒绝理解眼睛看见的图案。
一个婶婶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孩子,别看……”
可他已经看见了。
那些红色曾经在姐姐的嘴唇上,在她发间的缎带上,在她为他削苹果时指尖偶尔划破渗出的血珠上。
现在它们摊开在那里,多得不像话。
呕吐感冲上喉咙,他挣开了婶婶的束缚,冲过去抓住了那件羽织,可手中黏腻的触感以及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却令义勇眼前一黑。
失去意识前最后记得的,是光——那种切开黑暗的、残酷的光。
再次醒来是在邻居家的客房。
被褥干净,有阳光晒过的味道。
窗外的山樱花正开到最盛,粉白的花瓣偶尔被风吹进来,落在榻榻米上。
大人们围坐在旁边,表情复杂复杂的看着他。
“醒了醒了。”
“可怜的孩子……”
义勇坐起来,嘴唇发抖。
他急切地想要告诉他们自己看到了什么,话语像决堤的水一样冲出来,破碎的、混乱的、夹杂着抽泣。
他哭喊着描述那个夜晚闯进来的东西——苍白的皮肤,血红的眼睛,咧到耳根的嘴,还有尖利的、闪着寒光的指甲,似人非人。
他崩溃的描述茑子姐姐是如何把他推入柜子,如何转身面对那个东西,如何发出他从未听过的、凄厉的叫声。
他记得自己说了很久很久,久到声音嘶哑,久到眼泪流干。
周围安静的仿佛落下一根针都会发出响声,义勇下意识因这种寂静感到害怕,于是流泪的孩子抬头看去,试图寻找大人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