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
“疼就对了。”庆藏笑了,“不疼怎么长力气。不过太郎…”他蹲下身,捏了捏妓夫太郎的小腿肌肉,“这里太紧了。狛治,你来教教他放松的方法。”
狛治走过来,示范如何在小幅晃动中保持马步的稳定,“不是死死地非要钉在地上,一动不动。而是要像树一样,根扎在地下,但树干可以随风去动。”
妓夫太郎试着放松紧绷的肌肉,果然轻松了一些。他感激地看了狛治一眼。
“继续。”庆藏站起身,喝了口茶,“再坚持一炷香时间。”
一炷香。
妓夫太郎不知道一炷香是多久,但他看到狛治已经点了一根线香插在院角的香炉里。细烟袅袅升起,在晨光里几乎看不见。
时间变得很慢。
大腿的酸痛仿佛要从表面渗进骨头里,膝盖开始发烫,脚踝也胀痛起来。汗水流进眼睛,刺得生疼,他眨了眨眼,没抬手擦。
脑子里什么也没想,没有想能不能坚持下去,没有想这有多辛苦,甚至没有想为什么要学这些。
妓夫太郎只是盯着前方那棵老树粗糙的树皮,盯着树皮上一条裂缝的走向,盯着裂缝里残留的一点雪。
呼吸。
吸气,呼气。
腹部起伏,带动全身微微晃动。
像树。
像一棵在冬天里扎根,等着春天来的树。
线香燃到一半时,小梅和恋雪房间的门完全打开了。
小梅穿戴整齐地跑出来,淡粉色的衣服外面套了件小棉褂,当然也是恋雪改的,袖口和衣襟处都被缝上了白色的毛毛。
小梅的头发被恋雪梳成了可爱的双髻,各别了一个粉色蝴蝶结,跑动时和衣摆一起飞扬,仿佛真的蝴蝶振翅。
“哥哥!”她跑到院子边上,不敢靠太近打扰,就蹲在那儿看。
妓夫太郎没转头,依旧专注着动作。或许他也想回复小梅些什么,但是此刻不容他分神,只能简单地回应一个“嗯”字。
“哥哥好厉害!”小梅眼睛亮亮的,“像狛治哥哥一样厉害!”
这话让妓夫太郎心里一热,大腿的酸痛好像都轻了些。
恋雪也出来了,手里拿着针线篮。她坐在廊下,从篮子里取出未完工的衣物——是给妓夫太郎做的另一套练功服,毕竟身上的这一套来不及改,但是起码可以让太郎下午穿上合身的练功服。
针尖穿过白色布料,拉出细密的线。她的动作不快,但又稳又准,衣服上几乎看不见针脚。
狛治穿过廊下去拿水,在经过恋雪身边时,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晨露重,再加件衣服,别着凉。”
恋雪穿针的手微微一颤,针尖差点扎偏。她抬起头,只看到狛治挺拔的背影。她的脸颊悄悄染上一点粉色,不是冻的,是别的什么原因。她低下头,假装继续缝纫,却悄悄把滑到手臂的外衣往上拉了拉,裹得更紧了些。
庆藏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笑着摇摇头,又喝了口茶。
线香终于燃尽。
“可以了。”狛治说。
妓夫太郎直起身,双腿一阵发软,差点跪下去。他踉跄一步稳住,大腿肌肉突突地跳着,又酸又麻,还带着一种发热感。
“走走,别立刻停。”庆藏说,“慢慢走几圈,让血流流通。”
妓夫太郎扶着腰,在院子里慢慢踱步。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有无数小针在扎。小梅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仰着小脸问,“哥哥,累不累?”
“…累,”妓夫太郎诚实地说,然后补充,“但还好。哥哥很开心。”
是真的还好。比起在游郭挨饿受冻,比起被人追打着跑过整条街,比起发着高烧还要找食物…这种有明确目的的、能看见进步的累,反而让他觉得异常踏实。
“休息一刻钟。”庆藏说,“然后练呼吸的节奏。狛治,你带他。”
“是。”
休息时,狛治递给妓夫太郎一碗温水。他自己则走到井边,用冷水泼了把脸。再回来时,他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用布包着的暖手炉。
他把它轻轻放在离恋雪不远不近的廊柱边,什么都没说,就静静地转身回到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