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平淡,但妓夫太郎听出了里面的温度。他看向狛治,这个人平时话不多,表情也少,但教孩子的时候,眼神是认真的。纠正动作时,手会很稳,不会弄疼他们。演示时,会放慢速度,确保每个细节都被看到。
是个好老师。
也是个温柔的人——虽然他自己可能不这么认为。
晚饭后,庆藏把妓夫太郎叫到主屋。
“今天感觉如何?”他问。
“腿很酸。”妓夫太郎实话实说,“但呼吸训练…很舒服。”
“那就好。”庆藏笑了笑,“训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急不得。但有件事我要跟你说清楚。”
他正色道,“素流不是用来打架斗殴的武术。它的核心是守护——守护重要的人,守护该守的道义。我教你,是希望你能用这身本事保护小梅,保护这个家,保护未来你珍视的一切。而不是用来欺凌弱小,报复社会。明白吗?”
妓夫太郎认真点头,“明白。”
“你身上有股狠劲。”庆藏看着他,“这很好,但需要引导。狛治当初也有,现在他学会了把那股劲用在正确的地方。你也可以。”
“是。”
“去吧。”庆藏拍拍他的肩,“今天辛苦了。早点休息,明天继续。”
妓夫太郎行礼退出。走到走廊时,听见房间里传来小梅的笑声。他走过去,拉开门,看见小梅正坐在被褥上,摆弄着恋雪给她的几块碎布。
“哥哥!”小梅举起手里的东西,是几块布缝在一起的,歪歪扭扭,勉强能看出是个人形,脸上是用炭笔画的五官。
“这是什么?”
“是哥哥。”小梅认真地说,“穿着白衣服练功的哥哥。”
妓夫太郎接过那个丑丑的布偶,看了好一会儿。
“像吗?”小梅期待地问。
“……像。”他说,把布偶小心地放在自己的枕边,“谢谢小梅,哥哥很喜欢。”
小梅满足了,钻进被窝,“哥哥明天也要加油哦!”
“嗯。”
夜深了。
妓夫太郎躺在被褥里,腿还在隐隐作痛。但他第一次觉得,这种疼痛是好的,是生长的证明。
他想起白天小梅蹲在院子边上看他的样子,想起恋雪在廊下缝衣服时温柔的侧脸,想起狛治教孩子们时认真的眼神,想起庆藏说“守护”时的郑重。
然后他想起很多年前,在游郭的某个寒冷夜晚,他抱着发烧的妹妹缩在角落里,以为自己和小梅的人生就这样了——短暂,痛苦,毫无希望。
但命运让他遇到了庆藏。
让他在那个雪夜,接过了那两个豆沙包。
让他和妹妹有了这个房间,有了干净的衣服,有了热乎的饭菜,有了可以学习武术的机会。
有了家。
妓夫太郎翻了个身,看着枕边那个丑丑的布偶。月光从窗纸透进来,给布偶的白色身体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布偶的脸。
然后闭上眼睛,在肌肉的酸痛中,沉沉入睡。
这一夜,他梦见自己站在道场的院子里,穿着白色的练功服,马步扎得很稳。小梅在旁边笑着拍手,恋雪温柔地看着,狛治对他点点头,庆藏师父说,“不错。”
阳光很好,晒得全身暖洋洋的。
是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