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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第1页)

时间在截然不同的两片土地上,以迥异的质感流淌。

对谢泠月来说,戈壁的两个多月,是缓慢而坚实的修行。每一粒被风拂过的沙,都见证着她灵魂的重塑与新生。

而对温予棠,繁华都市里的每一秒,都是被拉长了的、不见血的凌迟。

旷野上的风,终于有了暖意。

承接那场沙暴中“过命”的交情后,“戈壁铁三角”的关系在艰苦的环境中愈发牢固。谢泠月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壁画的修复与研究工作中,她不再是那个麻木寡言、仿佛灵魂出窍的行尸走肉,也不再是栖梧别墅里那个被爱意豢养、眼神柔软的宠物。

她的话依旧不多,但当她开口时,谈论的都是壁画的风格流变、颜料的化学构成、修复工具的改良。她的眼神不再是空洞的,而是专注的、沉静的,像一口千年古井,能映出星辰,也能藏起深渊。她的手指因为长时间的精细劳作,重新覆上了一层薄茧,那触感是粗糙的,也是踏实的。工作,成了她抵御内心那场名为“温予棠”的风暴的,唯一坚固的船锚。

这种转变,在一次突如其来的技术危机中,彻底完成了蜕变。

考察进行到后半段,团队在一处新发现的、破损极其严重的石窟里,遇到了一块罕见的“脱胶壁画”。那是一幅西魏时期的图,历经千年,颜料层已经像一张被烤干的、薄脆的纸,与墙体的地仗层(基层)完全分离,中间形成了大面积的空鼓,最宽处几乎有一指的距离。它就像一位风烛残年的美人,仅靠着最后一口气,维持着体面,任何一丝不当的外力,都可能让它在瞬间碎裂成不可挽回的粉末。

气氛凝重到极点。连经验最丰富的张教授都束手无策,几位随行的老专家围着那片脆弱的壁画,连连摇头,几乎要当场宣判它的“死刑”。

“太可惜了……这幅图的线条,是典型的‘曹衣出水’风格的雏形,价值不可估量。”一位老专家痛心疾首,声音里满是无能为力的惋惜。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时,一直沉默地跪在壁画前,用手电筒仔细观察了许久,甚至用指腹隔着手套轻轻感受着壁画边缘空气流动的谢泠月,主动站了出来。

她不再是那个沉默的、需要被保护的小姑娘。她冷静地、清晰地提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修复方案——“非接触式雾化渗透与微压复位法”。

“这块壁画最大的问题是颜料层和基层之间的空气层,常规的注射法压力过大,会直接压碎颜料。”她的声音在寂静的石窟里回响,清晰而稳定,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问题的核心,“我的方案是,先用超声波雾化器,将特制的修复液雾化成微米级的颗粒,从壁画边缘的缝隙缓慢吹入,让修复液微粒在空气中均匀附着在颜料层背面和基层表面。”

“等修复液渗透、软化了颜料层之后,”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所有人质疑的脸,语气愈发坚定,“再利用可控微压气囊,在壁画外侧施加一个极其微小且绝对均匀的面压力,让软化后的颜料层,像一张湿润的纸一样,缓慢地、整体地重新贴合回基层上。整个过程,我们的手和工具,不直接触碰壁画。”

这个方案听起来像天方夜谭,充满了理想化的色彩。

“太冒险了!”一位老专家立刻反驳,“雾化渗透的量如何控制?渗透不均匀怎么办?微压复位的压力值如何设定?这在之前的修复案例里,闻所未闻!”

“我计算过。”季洋的声音忽然响起,他第一个站了出来,用他最擅长的结构力学知识,为谢泠月补充论证,“通过红外热成像,我们可以实时监测修复液的渗透范围和湿度。至于压力值,可以用高精度压力传感器进行反馈,初始压力可以设定在0。01帕斯卡以下,模拟的是清晨薄雾附着在叶片上的压力,绝对在颜料层的承受范围内。”

“而且!我查过文献!”孙晓萌也兴奋地举起手中的平板电脑,翻出一篇论文,“在宋代的《营造法式》里,虽然没有直接记载这种方法,但提到过一种用‘蒸汽熏蒸’来处理起翘古画的工艺,原理是相通的!说明古人已经有了类似的智慧!泠月这个方案,是有理论基础的!”

“戈壁铁三角”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能量。他们的坚持和详实的数据,让张教授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里闪烁着天才光芒的女孩,最终,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就按你说的办!出了问题,我来负责!”

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谢泠月主导了整个修复过程。当那片脆弱的壁画在肉眼不可见的修复液微粒中,一点点重新凝固、焕发出沉静的光彩时,整个石窟里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充满了敬畏的惊叹。

这次纯粹的技术胜利,让谢泠月在团队中赢得了无可撼动的专业地位。她不再是谁的附庸,她就是她自己,是谢泠月。

她的艺术也完成了“断骨重生”。在技术攻坚成功后,她发现自己无法再画出像《荆棘鸟》那样充满尖锐痛苦的作品。她的内心变得沉静而坚韧,画出的东西失去了以往的攻击性,这让她一度陷入迷茫。直到在一次休息时,她看着自己因为修复工作而布满薄茧和细小伤痕的手,她顿悟了——真正的力量不是痛苦的嘶吼,而是历经劫难后留下的平静痕迹。

她开始在速写本上创作一个全新的系列,主题不再是“痛苦”,而是“痕迹”。她画戈壁上的风蚀岩、画壁画上的裂纹、画季洋专注测绘时被汗水浸湿的后背。她的画风变得沉静、博大,充满了时间的厚度。

考察结束的前一夜,营地举办了篝火晚会。谢泠月和季洋、孙晓萌坐在一起,手里捧着一罐啤酒,轻松地聊着各自学校的趣闻。有人提议唱歌,一个学音乐的男生抱起吉他,唱起了朴树的《平凡之路》。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粗粝的歌声回荡在旷野之上,谢泠月看着跳动的篝火,火光映在她眼中,像两簇温暖的星。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拯救的女孩,她已经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成为了自己的神祇。

而对温予棠来说,这两个多月,是一场画地为牢式的、漫长的自我惩罚。

从敦煌回到公司,她立刻投入到高强度的工作中。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果决、高效,以雷厉风行的姿态处理了数个棘手的并购案,董事会上,她言简意赅,逻辑缜密,面对对方律师团队的诘难,她总能用最温和的语气,说出最一针见血的反驳,赢得下属近乎崇拜的赞扬。

在外界看来,她依旧是那个优雅从容、无懈可击的“温总”。

只有她自己,和深夜的栖梧别墅知道,她正在经历着怎样的煎熬。

白天的喧嚣散去后,这栋华美的别墅就变成了她的囚笼。

她会独自走进那间曾为谢泠月准备的、此刻却空无一物的画室。画室里,有一座她从自己少年时期的作品中翻出来的雕塑台。温予棠曾是雕塑系的高材生,在被周家“圈养”的十年里,她几乎放弃了这门技艺。

如今,她买来了最好的雕塑泥和全套的工具,然后,开始一遍遍地尝试复刻谢泠月那只在《破晓》中挣扎的手。

这不是为了理解,而是为了惩罚。

她曾是天才,她的手也曾被教授盛赞为“天生为雕塑而生”。可现在,她那双能精准签署上亿合同、能优雅端起高脚杯的手,在面对这团冰冷的泥土时,却显得无比僵硬。她能复刻出最精准的骨骼结构,最完美的肌肉线条,但她雕出的手,只有形,没有魂。它们是死物,是精致的、冰冷的尸体,没有一丝一毫谢泠月作品中那种挣扎、痛苦、却又充满生命力的灵魂。

每一次的失败,都像一次无声的宣判,让她更深刻地体会到,自己那颗早已在名利场中变得僵硬的心,离那个女孩的鲜活世界,究竟有多么遥远。

一些细微的改变,也在她身上无声地发生着。助理王琳发现,温总办公室里那盆名贵的兰花,被换成了一盆毫不起眼、象征着苦恋和等待的海棠。她的下午茶,从顶级的祁门红茶,变成了她从未喝过的、最普通的袋泡红豆奶茶——那是谢泠月曾经在某个午后,随口提过她喜欢喝的东西。她会在深夜,反复观看一部关于敦煌壁画修复的、极其枯燥的纪录片。一看,就是一整夜。

这些细微的改变,是她无法宣之于口的、绝望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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