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温予棠端起茶杯,发现自己拿杯子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一拍。她在心里皱了皱眉——这种下意识的多余关心,不应该出现在她和陌生人的对话里。
“温女士,”谢泠月的声音轻而清晰,“我妹妹收到了‘星光基金’的援助,护士说……上周有位温女士去过病房。还有‘青艺奖’的材料资助……”
“基金会有自己的评审流程。”温予棠打断她,声音依旧平稳,但心里却掠过一丝讶异——她竟然真的猜到了。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种微妙的、不被掌控的失衡感,“符合条件的孩子都会得到帮助。至于‘青艺奖’——林薇跟我提过你的作品,她说你很有潜力,不该被钱困住。”
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久到温予棠以为信号断了。
“……所以,真的是您。”谢泠月的声音很轻,带着某种确认后的释然,“我只是……大胆猜了一下。因为一切都太巧了。”
温予棠靠向沙发。窗外庭院里的红枫在秋风中摇曳,她看着那些飘落的叶子,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的这些事——匿名还款、调整基金额度、指定资助——已经远远超出了她平时处理慈善事务的常规尺度。
她为什么会为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孩破例这么多次?
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暂时不想深究。
“你打电话来,”她问,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柔缓,“就是为了确认这个?”
“不是。”谢泠月深吸一口气,“我想谢谢您。真的……非常感谢。还有那晚的支票,我会还的,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谢泠月。”温予棠叫了她的名字。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
“你妹妹后续治疗,大概还需要多少?”温予棠问得很直接。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又多管闲事了——但她管了,而且没打算收手。
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吸气声。“医生说……至少要准备二十万。这还只是保守估计。”
“青艺奖呢?复赛作品需要什么材料?”
“需要铸铜。”谢泠月的声音低下去,“小件作品,材料加加工费大概要八千。我本来……想改方案的。”
温予棠沉默片刻,忽然开口:“所以你就打算用更便宜的材料将就?谢泠月,艺术不能将就。”
这句话说出口后,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太直接了,甚至带着点教训的意味——这不像她平时说话的方式。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重了些,但声音很坚定:“您说得对……所以,我不会改方案。”
温予棠的唇角无意识地弯了一下。“下周六美院有中期展,”她说,“林薇邀请我去。如果你有时间,我们可以聊聊你的作品。关于雕塑材料,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工坊。”
电话那头又安静了几秒。
“我有时间。”谢泠月的声音里有克制的感激,“下午两点,美术馆A厅。我……等您。”
挂断电话后,温予棠在包厢里坐了很久。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她自己的脸——眉宇间有一丝困惑,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她不该这样的。那晚是意外,帮忙是举手之劳,后续的资助也只是她慈善工作里很普通的一部分。
但普通吗?她什么时候对一个陌生女孩的事这么上心过?
手机震动,林薇的消息跳出来:“予棠,周六一定要来!谢泠月那孩子今天突然问我,能不能把她作品调到靠窗位置,说想用自然光。开窍了似的!”
温予棠看着这条消息,指尖在屏幕上停留。
她想起电话里谢泠月说到“铸铜”时,那种混合着渴望与无奈的语气。想起那晚女孩蜷缩在她怀里时,手指无意识抓住她衣袖的力度。
二十万。八千。这些数字对某些人来说不过是一顿饭、一个包,但对另一些人,却是一座山。
而她刚好,有移山的能力——也刚好,想移这座山。
这个“刚好”,让她心里那根弦轻轻颤了一下。
***
周六下午两点,美院美术馆。
谢泠月站在自己那组摄影作品前,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毛衣下摆。许晚晴站在她旁边,递过来一瓶水:“喝点水,你嘴唇都干了。”
“我紧张。”谢泠月老实说。
“紧张什么?”许晚晴笑她,“你的作品是这次展里最有深度的几个之一。林老师不都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