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予棠看着她,看着这个女孩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里那根紧绷的弦被狠狠拨动了一下。
可她不能。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转过身,背对着谢泠月,不敢再看她那双湿润的、充满期待的眼睛。因为她怕,怕自己再看一眼,就会把那些不该说的话全都说出来。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运转的轻微声响和谢泠月压抑的啜泣声。窗外的夜色很深,城市的灯火在黑暗中闪烁,像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泠月。"温予棠终于开口了,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克制,"你知道吗,有时候……我怕你分不清,你对我的感情,到底是感激,还是真的喜欢。"
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的扶手,那个动作暴露了她此刻的不安。
"你才二十二岁。我今年三十了。"她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自嘲,"等你三十岁,正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候,可我……我都已经四十了。到那时候,你看着我的眼神,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谢泠月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些。
温予棠转过身,终于看向她。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没有平日的从容和温和,只有一种深深的、近乎绝望的自卑。
"泠月,你还年轻,你会遇到很多人。比我年轻的,比我优秀的,比我……更适合你的。"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现在觉得喜欢我,或许只是因为我帮了你,因为你经历了太多黑暗,而我恰好出现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可这种感情……很容易被误认为是别的。"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景,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孤独。
"而且,就算……就算你现在真的喜欢我,我们也不可能。我已经结婚了,虽然那段婚姻名存实亡,但在法律上我还是周家的儿媳。我们在一起,见不得光。你要的,只能是暗处的我。这样对你不公平。"
她的手指按在玻璃上,在冰冷的玻璃上留下浅浅的指印。
"更何况……"她闭上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更何况我配不上你。你那么年轻,那么有才华,未来有无限可能。而我……我只是一个被困在过去、满身伤痕的女人。我给不了你未来,给不了你光明正大的关系,甚至……甚至可能会毁了你。"
"不是的……"谢泠月的声音很小,却异常坚定。她站起来,走到温予棠身后,"温老师,您说的这些,我都不在乎。"
"你现在不在乎,可十年后呢?"温予棠猛地转过身,眼眶已经红了,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十年后,当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年轻貌美,而我已经人老珠黄,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怨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喜欢上一个这样的女人?"
她的眼泪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滑落。那是谢泠月第一次看到温予棠哭得这么脆弱、这么无助。那个总是强大、总是从容的女人,此刻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眼中全是恐惧和不安。
"我不会后悔的。"谢泠月也哭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温老师,我知道您比我大八岁,我知道您已婚,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很多障碍……可是……"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全部的勇气,直视着温予棠的眼睛。
"可是我就是喜欢您!不是感激,不是依赖,是真的喜欢!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她的声音在发抖,却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我喜欢您看着我时的眼神,喜欢您为我做早餐的样子,喜欢您抱着我时的温度……我每次看到您,心跳就会很快,每次您靠近我,我都会紧张得说不出话。这不是感激,这是……这是喜欢啊!"
温予棠看着她,看着这个哭得梨花带雨却依然倔强的女孩,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可是泠月……"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就算你现在这么说,可我还是……还是怕。我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怕……"
"那您呢?"谢泠月打断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她,"温老师,您对我……您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温予棠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这个问题,像一把锐利的刀,剖开了她所有的伪装。
她想说"没有",想告诉谢泠月这一切都只是误会,让她死心,让她去找一个真正适合她的人。
可是那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她心里清楚,她对谢泠月的感情,早就超出了"保护者"的范畴。从酒吧那个混乱的夜晚开始,从第一次看到她的作品开始,从无数个她为这个女孩失眠的夜晚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栽了。
"我……"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否认都做不到。
谢泠月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抹挣扎和痛苦,忽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