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米小说网

千米小说网>警营里的年味儿 > 昝岗的秋天与初啼(第1页)

昝岗的秋天与初啼(第1页)

第14章昝岗的秋与初啼

【本章摘要】:文章讲述了1985年秋,昝岗派出所的民警们在昝岗镇上发生的一系列故事。王指导员带领新民警明森熟悉村情,处理了狗蛋偷羊、二赖子偷鸡等案件,展现了民警们对村民的关心和帮助。在雨夜,民警们冒着大雨救助被电线杆砸伤的老太太,体现了警察的责任和担当。文章还描述了昝岗小学的安全课,以及老刘女儿丽丽考上医学院的喜讯,展现了昝岗的希望和未来。最后,民警们帮助老刘收割玉米,狗蛋出狱后决心好好做人,昝岗的秋天充满了收获和希望。

一:跟着老民警了解村情

1985年的秋老虎比往年来得更烈些。毒辣的日头把昝岗镇的土路晒得冒白烟,脚踩上去能感觉鞋底被烫得发软,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热的铁板上。我跟着王指导员走在昝岗大集的土路上时,额头上的汗正顺着帽檐往下滴,在下巴尖汇成水珠,啪嗒啪嗒砸在胸前的警号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集市像被打翻的百宝箱,混沌又鲜活。炸油条的油烟裹着芝麻香,混着牲口棚飘来的臊味,在热空气里发酵成一种独特的气息——闻着呛人,却透着实实在在的烟火气。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撞在褪色的幡旗上,"甜梨甜桃,不甜不要钱"的调子刚落,"磨剪子嘞锵菜刀"的梆子声又穿了过来,惊得棚顶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在湛蓝的天上划出几道歪歪扭扭的弧线。

"记着这几家。"王指导员的黑布鞋碾过地上的烂菜叶,留下一个个浅印。他比我年长二十岁,从警多年,脸上刻着风霜的痕迹,眼角的皱纹里似乎都藏着故事。他指着东北角的布摊,蓝布幌子被风吹得猎猎响,边角已经磨破了,露出里面的棉絮。"老张家的闺女去年被拐过,人救回来后落了病根,现在见了生人就躲,平时巡逻多留意那边的动静。"他顿了顿,声音压得低了些,"她娘总在摊后织毛衣,你路过时多问两句,不用提闺女的事,就说这天儿热,歇会儿,她心里有数。"

他又转向西边的铁匠铺,红火星子正从铺子门里往外窜,像一群调皮的萤火虫。铺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节奏铿锵,震得人耳朵发麻。"老李脾气爆,前儿跟卖肉的因为称头吵到所里,你看他抡锤子那劲儿,胳膊上的腱子肉跟铁块似的,真动手得俩人才能按住。"王指导员往铺子门口瞥了一眼,老李正光着膀子打铁,古铜色的脊梁上汗珠滚滚,"但他是个孝子,老娘卧病在床,每天收摊都得先回家熬药。真要是他犯了倔,提他老娘,保管管用。"

我的小本子已经记满了半页,铅笔头在"张记布庄-警惕生人-多问家常"和"李记铁匠铺-易冲动-软肋是老娘"下面反复画着圈,纸面被蹭得发毛。这是我到昝岗派出所的第一年,蓝色的警服还带着新布料的硬挺,却已沾上了集市的烟火气——左袖口蹭着炸糕的糖渍,泛着黏糊糊的光;裤脚沾着不知谁家泼的泔水,结了层油垢,闻着有点酸。

"王指导员,咱这辖区到底有多少户啊?"我小跑着跟上他的步子,手里的本子差点掉在地上。出发前我对着地图数了半天,二十五个村子像撒在地上的豆子,大市场就是那只盛豆的碗,把四面八方的人都拢了过来。

"一万一千三百七十二户,四万八千四百五十八口人。"王指导员头也不回,声音裹在风里,带着股烟草的沙哑。他烟瘾大,裤兜里总揣着个皱巴巴的烟盒,是最便宜的"大生产"牌。"但赶集的时候能涌来五千多,三教九流啥人都有。有周边县来做买卖的,有走江湖耍把式的,还有偷鸡摸狗的。。。。。。"他突然停在个卖糖葫芦的摊位前,竹杆上的红果子裹着晶莹的糖衣,在阳光下闪得晃眼。他掏出两毛钱,给我递过来一串:"张大爷的孙子前年掉井里,是我把他捞上来的,这糖葫芦你得吃,算认亲。"

穿蓝布褂子的张大爷笑得满脸褶子都挤到了一起,往我手里塞了两串,说啥都不肯收那两毛钱。"王领导带徒弟啦?"他用袖子擦了擦糖葫芦上的糖霜,袖口磨得发亮,露出里面的棉花,"这小伙子看着面善,是个实在人。"他突然压低声音,往我这边凑了凑,唾沫星子喷在我手背上,"前儿东头老刘家丢了只羊,你们可得上心,那是他闺女上学的饭钱。老刘急得两宿没合眼,昨儿去地里浇水,差点栽沟里。"

王指导员拍了拍张大爷的肩膀,掌心的老茧硌得人发疼:"正打算去看。"他转向我,眼神里带着点深意,"瞧见没?老百姓跟你掏心窝子,才会说这些。破案不光靠枪靠手铐,靠的是他们愿意跟你说句实话。你得让他们觉得,你不是来管他们的,是来帮他们的。"

往刘家庄走的路上,段旭骑着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追了上来,车链哗啦哗啦响得像在唱歌。他是我警校同学,跟我一起分到昝岗所,性子活泛,见人三分笑,天生适合做群众工作。车后座捆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绳子勒得麻袋口突突跳,像是揣了只活物。"王指导!明森!"他老远就喊,车把晃得像风中的芦苇,差点撞到路边的驴车,赶车的老汉骂了句"毛小子",他嘿嘿一笑,嘴甜地喊了声"大爷",老汉的气就消了。

"刚帮李婶把过冬的白菜扛回家,她非塞给我两斤花生!"段旭跳下车,抹了把汗,手背在额头上蹭出道灰印。他的警帽歪在脑后,晒黑的脖子上还留着帽带勒出的白痕,像道浅浅的绷带。"我跟着李哥去查那起偷鸡案了,村西头的狗蛋形迹可疑,他家灶台底下有鸡毛!我瞅着像是老赵家丢的那只芦花鸡。"

麻袋里的花生壳窣窣作响,混着段旭粗重的喘气声。我捏了颗花生,壳脆得一捏就碎,仁儿饱满,带着股清甜味。"李哥咋说?"王指导员问。李哥是所里的老民警,姓李名建军,办案子细致,就是性子急。

"李哥让我先回来报信,他盯着狗蛋呢。"段旭往嘴里塞了颗花生,含糊不清地说,"狗蛋今儿没去捡破烂,蹲在自家墙根抽烟,眼神躲躲闪闪的,肯定有事。"

王指导员笑了,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小李子急脾气还没改?查案得讲证据,别跟审贼似的审人家。"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我们:"狗蛋娘是寡妇,肺痨病拖了好几年,家里就靠他捡破烂糊口,真偷了也得先弄清楚为啥偷。是馋了?还是没钱给娘抓药?这不一样。"

我想起警校课堂上刘老师说的"法理之外有人情",铅笔在本子上写了又划,墨痕涂得一片黑,最终留下"狗蛋-单亲家庭-需核实动机"几个字,笔尖把纸都戳破了。那时候总觉得法律条文是铁打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可到了昝岗才发现,现实比课本复杂多了,就像这秋老虎天,明明热得人喘不上气,树荫底下却可能藏着股凉风。

刘家庄的土坯房矮矮地伏在田埂边,像群缩着脖子的老鳖。村口的老槐树枝繁叶茂,树下坐着几个纳鞋底的老太太,看见我们穿着警服,手里的针线停了停,眼神里带着好奇和警惕。王指导员跟她们打了个招呼:"三婶,二奶奶,凉快呢?"老太太们这才笑了,七嘴八舌地应着,问我们是不是来查老刘丢羊的事。

"是啊,过来看看。"王指导员蹲在老太太们旁边,接过二奶奶递来的蒲扇,有模有样地扇着,"你们昨儿后半夜听见啥动静没?"

"后半夜?"三婶的老花镜滑到了鼻尖上,她推了推眼镜,"我起夜的时候,好像听见西边有动静,像是羊叫,又像是狗吠,没太在意。"

"是不是二赖子家那边?"二奶奶往西边努了努嘴,"那小子昨儿后半夜才回家,骑着辆自行车,车后座鼓鼓囊囊的,不知道驮的啥。"

我们谢过老太太们,往老刘家走。老刘家的院墙塌了个角,豁口处用玉米秆挡着,几只母鸡正探头探脑地往院里钻,咯咯叫着像是在商量怎么搞偷袭。我刚迈过门槛,就被一只瘦骨嶙峋的黄狗唬得后退半步——它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脊背弓得像张拉满的弓,一条后腿不自然地蜷着,沾着块干硬的泥。

"大黄!回来!"屋里传来个沙哑的声音,像破锣在敲。拄着拐杖的老刘颤巍巍地迎出来,补丁摞补丁的袖口沾着草屑,胳膊上的青筋像蚯蚓似的爬着。他头发花白,稀稀拉拉地贴在头皮上,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一看就是常年操劳的人。"对不住对不住,这狗前儿被人打了,见了穿制服的就怕。"他的拐杖在地上顿了顿,扬起片尘土,"快进屋坐,我给你们烧点水。"

王指导员蹲下来摸了摸大黄的伤腿,那里缠着块脏兮兮的布条,渗着暗红的血。布条是用旧衣服撕的,上面还能看见模糊的碎花图案。"谁打的?"他的手指在狗毛里捏了捏,大黄疼得龇牙,却没敢咬他,只是呜咽了两声,尾巴夹得更紧了。

老刘叹了口气,下巴上的山羊胡抖了抖:"还能是谁?村东头的二赖子,说大黄偷了他家的鸡。可我家大黄瘸了仨月了,走路都打晃,哪能跳墙偷鸡?"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像蒙尘的灯泡通了电,"王警官,我那只羊。。。。。。是只白山羊,刚怀了崽,我养了两年了,本来打算卖了给闺女做嫁妆,买台缝纫机,再扯几尺花布。。。。。。"

"我们就是来问这个的。"王指导员往院里走,我跟在后面,看见屋檐下挂着串干瘪的红辣椒,像串凝固的血;墙根堆着半袋红薯,表皮皱巴巴的,沾着泥土。除此之外,院里再没像样的东西。正屋的门是用几块木板拼的,关不严实,风一吹就吱呀作响。"羊是啥时候丢的?"

"前天后半夜,"老刘的手在衣襟上蹭来蹭去,布料磨得发亮,能看见里面的棉絮,"我听见羊圈有动静,披着衣裳出来看时,羊没了,圈门被撬开了。那羊通人性,平时我去割草,它就跟在我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拐杖往地上重重一磕,"那杀千刀的,偷啥不好,偏偷我这救命羊。。。。。。"

我注意到羊圈的木桩上有几道新鲜的划痕,边缘还沾着点蓝色的漆屑,像块凝固的天空。羊圈的门是用细铁丝捆的,铁丝被剪断了,断口很整齐,像是用钳子剪的。我正要开口,段旭突然从外面跑进来,手里举着个瘪了的饲料袋,脸涨得通红:"王指导!我在村头沟里找到这个,上面有字!"

袋子上印着"昝岗饲料厂"的字样,墨色发乌,角落还有个模糊的脚印,边缘沾着草籽。王指导员捏着袋口闻了闻,眉头皱了皱:"有酒糟味,偷羊的人可能是喂牲口的。"他转向老刘,眼神锐利起来,"二赖子家是不是养着两头猪?"

老刘愣了愣,山羊胡颤得更厉害了:"是啊,他前儿还跟我显摆,说买了新饲料,掺了酒糟,猪吃了上膘快,年底能卖个好价钱。。。。。。"

往二赖子家去的路上,我的心跳得飞快,像揣了只兔子。这是我第一次离"破案"这么近,警校课本上的"现场勘查""证据链"在脑子里打着转,搅成了一锅粥。段旭摩拳擦掌,警帽都戴反了:"我就说那小子不对劲,上次赶集还偷摸往我兜里塞过假烟,被我瞪回去了!他爹以前就是个偷鸡摸狗的,被劳改过,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王指导员却突然停住脚,指着路边的草垛:"明森,你去看看那草垛后面有啥。"草垛堆得像座小坟,金黄的玉米秆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几只麻雀在上面跳来跳去,啄着残留的玉米粒。

我扒开枯黄的玉米秆,心脏猛地一缩——草垛里藏着只小羊羔,浑身湿漉漉的,正哆嗦着啃草叶。它的羊角上缠着圈蓝布条,和羊圈木桩上的漆屑颜色一模一样,像块碎掉的天空粘在上面。羊羔看见我,吓得往后缩了缩,咩咩叫着,声音细细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这。。。。。。"段旭挠了挠头,警帽滑到了鼻尖,"难道不是二赖子?"

王指导员抱起小羊羔,小家伙在他怀里抖得像片叶子。他指腹擦过它腿上的伤口,那里结着层血痂:"是被鞭子抽的,新伤。"他往回走,脚步沉得像灌了铅,"去看看狗蛋家。"

狗蛋家在村子最西头,一间孤零零的土坯房,窗户纸破了好几个洞,用硬纸板糊着。院墙是用石头垒的,歪歪扭扭,像随时会塌下来。我们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咳嗽声,一声声撕心裂肺,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