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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的蓝图(第1页)

通道尽头的绚烂光晕旋转着,像倒悬的万花筒。莱恩眯起眼睛,那些色彩——靛青、赭石、朱砂、孔雀绿——并非静止,而是流淌、混合、分离,遵循着某种肉眼可见却难以理解的韵律。

这不是自然光。是艺术家的光。

他迈入光中。

脚下触感由石板变为柔软、有弹性的东西——是颜料管挤空后卷起的锡皮?还是干涸后卷曲的画布边缘?空气里的气味复杂:松节油刺鼻的洁净、亚麻籽油醇厚的暖香、陈年纸张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橙花香气,那是维多利亚时代绅士们常用的古龙水尾调。

“你迟到了三分二十秒。”

声音从高处传来,带着舞台剧演员的圆润共鸣,又有一丝慵懒的拖腔。

莱恩抬头。

他站在一个无法用常规几何定义的空间里。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画面的内部”——墙壁由无数幅未完成的画作拼贴而成,有些是写实风景,有些是抽象色块,有些只是画布上的一道刮痕或一滴偶然滴落的颜料。天花板是翻转的星空,但星辰被画成了音符的形状。地板……地板是流动的色池,颜料缓慢地旋转、分离,像有人用一支无形的巨笔在搅拌调色盘。

而塞缪尔坐在空间中央的高脚凳上。

他的姿态与里昂的紧绷、安妮的蜷缩截然不同——慵懒、舒展,一条腿曲起踩在凳子的横档上,另一条腿随意垂落。他穿着深酒红色的天鹅绒吸烟夹克,内衬黑色丝绸衬衫,领口松散地敞着。头发比“艾薇拉状态”时短了一些,用发油向后梳拢,露出过于清晰、如同雕刻般的五官轮廓——那是艾薇拉的容貌,却被某种强烈的男性气质和艺术家的桀骜彻底重塑。

他手里拿着一支细长的画笔,笔尖在调色盘上无意识地划着圈,目光却落在莱恩脸上,带着评估艺术品般的审视。

“时间在安妮的安全屋里会变黏稠。”莱恩说,环顾四周,“但显然,在你这里,时间变成了颜料。”

塞缪尔笑了。笑容里有种刻意为之的、戏剧化的魅力:“妙喻,医生。但不够准确。时间在这里不是颜料,是溶剂——它溶解记忆,让它们沉淀成可供描绘的色层。”他挥了挥画笔,“欢迎来到我的工作室,或者说,系统的‘痛苦蒸馏厂’。”

他指了指旁边一张蒙着染污画布的小桌:“坐。不过小心点,那张椅子上有未干的群青。”

莱恩小心地避开椅子上那片深蓝色的污渍,坐下。面前的桌上散落着素描草稿、炭笔、几管挤扁的颜料,还有一只当作烟灰缸用的贝壳,里面堆着用过的调色纸。

“里昂给了你防线宣言。”塞缪尔开始说,语气随意得像在评论天气,“安妮给了你一颗破碎种子的童画。而我——”他顿了顿,笔尖蘸起一点朱红,“——要给你看的是‘转化’本身。痛苦如何被蒸馏、提纯、重构成美。”

“这就是你的‘美的蓝图’?”莱恩问。

“蓝图?”塞缪尔轻笑,“不,医生。蓝图是理性的东西,是怀特那种人喜欢的——线条、比例、结构图。美没有蓝图。美只有……配方。”他举起调色盘,上面几十种颜色混乱地堆叠,却在交界处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微妙色调,“痛苦是原料,记忆是溶剂,时间是催化剂,而‘我’——塞缪尔——是那个不断尝试配方的炼金术士。”

莱恩注视着他。塞缪尔身上有种危险的吸引力,如同悬崖边缘的花朵——你知道靠近可能坠落,却无法抗拒那绝境之美的诱惑。

“安妮说,你的碎片很漂亮,但锋利。”

“她总是这么敏锐。”塞缪尔的眼神暗了一瞬,“是的,锋利。因为美往往诞生于切割——切割现实,切割记忆,切割自我。十五岁那年,当那个蠢货把她的情书公之于众时,当整个学院的走廊都回荡着窃笑时……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莱恩等待。

“她没有哭。”塞缪尔的声音放轻,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诗意,“至少,没有立刻哭。她回到房间,锁上门,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那张因为羞辱而烧红的脸。然后她开始……笑。一开始是无声的,然后变成歇斯底里的、停不下来的大笑。她笑到流泪,笑到抽搐,笑到感觉自己的脸正在从内部裂开。”

他放下画笔,双手在空中比划出一个“撕裂”的手势:“就在那个裂缝里,医生,我诞生了。不是作为盾牌,不是作为初心,也不是作为管理者。我是作为……见证者。作为那个必须把这场崩溃变成某种值得观看的东西的人。”

塞缪尔站起身,走到一面由无数小画框拼成的墙前。他抽出一幅——尺寸很小,大约手掌大,画在厚重的纸板上。

“这是我的第一幅作品。”他把画递给莱恩。

画面上是一个少女的侧脸,线条扭曲,仿佛正在融化或蒸发。但从那扭曲的轮廓中,却生长出藤蔓般的花纹,开出细小的、暗红色的花。画的角落有一行花体字:“LacrimaetFlores”——泪与花。

“那天之后,”塞缪尔走回高脚凳,重新坐下,“每次有新的痛苦——父亲的冷漠、仆人的窃语、社交场上的孤立——都会变成一幅画、一段旋律、或一个诗歌的片段。我把它们收集在这里。这个工作室,就是系统的‘美学隔离舱’。痛苦进来,被封装在画框里、乐谱里、隐喻里,然后以‘美’的形式存档。这样,其他人格就不必直接接触原始的、灼热的创伤材料。”

莱恩理解了。塞缪尔不仅是艺术家,更是系统的“毒素处理员”。他将无法消化的痛苦转化为可供审美观照的对象,从而降低了系统整体的情感毒性。

“但这有个代价。”塞缪尔的眼神变得锐利,“代价是:我必须持续感受痛苦。我必须保持对痛苦的敏感,就像画家必须保持对色彩的敏感。如果痛苦消失了,我的灵感就枯竭了。如果系统真的‘治愈’了,真的融合成一个完整、平静、健康的艾薇拉……”他停顿,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那我这个‘痛苦炼金术士’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这才是塞缪尔最深层的恐惧:不是怕消失,而是怕失去存在的意义。如果痛苦是原料,那么痊愈就是工厂倒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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