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在衙门西侧,是个独立的小院。
青砖高墙,墙上插着碎瓷片,在日头下泛着冷光,黑漆的木门紧闭,门楣上挂着“囹圄”二字,漆已斑驳。
闻昭没回后堂,径直来了这里。
牢头是个五十来岁的黑脸汉子,姓赵,在衙门当差二十多年了,见是她,忙迎上来,脸上堆着笑,可那笑里总带着几分牢狱里浸染出的阴郁气。
“大人怎么到这儿来了?”赵牢头躬身道,声音压得低,“这儿腌臜,气味重,别冲撞了您。”
“无妨。”闻昭道,目光扫过阴暗的通道。
两侧是木栅栏隔出的牢房,里头或坐或躺着人,见她来,有的抬头张望,有的缩到角落。
空气里混着霉味、汗味、尿臊味,还有种难以言说的腥气。
“方才抓来那人,关在何处?”
“甲字三号,最里头那间。”赵牢头引着她往里走,靴子踩在潮湿的石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是个卖掺了阿芙蓉烟丝的,人赃并获,郑捕头亲自去逮的,那小子还想跑,挨了两下。”
走到最里间。
牢房更窄,木栅栏也更粗些。
那汉子蹲在墙角,双手抱头,听见脚步声,猛地抬起头,见是官老爷,连滚爬爬地扑到栅栏前,手抓着木栏,指节都白了。
“大人!青天大老爷!我冤枉啊!”他嘶声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小的就是卖点烟丝,混口饭吃,不知道里头掺了什么啊!您明鉴,明鉴啊!”
闻昭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这汉子很瘦,锁骨凸出,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眼窝深陷,眼圈发黑,瞳孔散大,看人时目光飘忽不定。
嘴角还在不自觉地抽搐,右手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左手虎口,那是长期吸食阿芙蓉常见的小动作。
“你叫什么名字?”她开口,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牢里格外清晰。
“小、小的叫王二狗,城南人士……”
“烟丝从哪儿来的?”
“是、是别人给的……”王二狗眼神闪烁,“说让我卖,卖了分钱……小的家里老母病着,等钱抓药,一时糊涂,就、就答应了……”
“谁给的?”
“不、不认识……”王二狗低下头,“就、就是个穿绸缎的爷,蒙着脸,看不真切……每回都是夜里,在小庙后头……”
“城隍庙后头的破屋?”
王二狗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惊惶:“您、您怎么知道……”
闻昭盯着他:“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
“三、三天前……戌时左右……”
“他给了你多少?”
“一、一小包,这么大小……”王二狗比划着,“说卖完了再去找他……”
闻昭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卖这烟丝,可曾出过事?”
王二狗愣住了,眼神乱瞟:“没、没有……”
“说实话。”闻昭的声音冷下来,在阴湿的牢里像浸了冰,“那人既蒙着脸,便是见不得光,你替他卖这要命的玩意,出了事,他是能替你顶罪,还是能替你挨板子?”
王二狗打了个哆嗦,脸色更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