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张口问一问她人去哪里了,可是下面站着黑压压一片文武百官,都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我只能作罢。
太后的身影在珠帘后,她听着户部老头的话,自己张嘴平静无波。“准,”她说。
那户部老头闻言还想再说些什么,只见这时候有个身影突然出列。
就跟那远远离开京城的覃芝一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官,看衣服瞧着是工部的。
“臣有本奏。”这人声音洪亮,微微弯着身子,我看不清她的脸。
“说。”太后淡淡道。
“去岁工部曾拨过一笔转款,用于疏浚河道,加固地方,然而近日来臣复核卷宗,发现加固之事虎头蛇尾,草草了事,其中的钱款也不知所踪,”这人一掀袍子,当堂跪下来,“求太后彻查。”
“哦?”太后道,“还有这种事?”
“袁思。”我听见身后珠帘噼啪碰撞的声音,太后似乎将那遮挡的帘子掀开了。
“你怎么看?”太后问。
工部侍郎袁思诚惶诚恐地出来,也一同跪在殿前。
“这、臣不知,可是这、或许宋台年纪小,一时算错了也有可能。”她紧巴巴地笑着,“以臣之见,不如寻几个有经验的再算一遍。”
那叫宋台的小官没说话。
“年纪小、没经验,”太后笑道,“袁爱卿,你究竟是寻几个年纪大的,还是寻几个能徇私舞弊的呀。”
“恕臣不敢。”袁思趴伏在地上。
“我看你敢得很。”太后冷声道。“三日之内,工部户部立刻将所涉卷宗、人证物证呈上来,由大理寺、刑部去查,哀家要看看是谁要当这粮仓里的硕鼠。”
袁家也是京城里的世家,我迟疑地想着,皇祖母要干什么。
宋台站出来的时候,我以为此事会和之前许多事一样,只需把那河道补好了,就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放过一马。
可是太后此刻已走到我前面,向下俯视文武百官,有雷霆震怒之色。
“哀家看你们一个两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安逸的日子过久了,就什么事都敢干了。”她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划过,众人无不趴俯在地。“太后息怒,”满朝文武百官如此说道。
太后的袖子一抖,“河道修缮,江南调粮,即刻去做,不得耽误。传懿旨:加急筹措粮草,由沿途驻军护送,运往江北。沿途州县,全力配合,若敢延误耽误,”太后眯了眯眼睛,斩钉截铁道,“均以延误军机论处。”
“另,着太子景徽,东宫太傅王璁,侍读司马紫虚,”她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协同六部,督办此次运粮,监察赈灾款项用度。持东宫巡查令,许便宜行事。”
“见巡查令即见玄鸟天颜。”
我呆住了,只看见下面有人抬头往我这瞧了一眼。
是王璁。
“景徽,”太后转过身来唤我,“你可能胜任。”
“景徽定不负皇祖母所托。”我说,但这话好像不是我自己想说的,跟跳木偶戏一样,不知道谁把我身上牵着的绳索抖了抖,吐出这句话来。
下朝后太后便回慈宫去了。
我思量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上了轿子。
司马紫虚和王璁,其实这两个人我现在都不想理会。
但我还是问了德庆,“对了,”我装作刚发现的样子,“司马紫虚今天怎么没来上朝?”
我坏心眼地揣度:“难道睡过头了,还是说,”我惊讶道,“心虚了。”